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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离开（第1页）

璃日在春得楼住下也有些时日了，算是这些年来留住时间屈指可数的长。

舒仪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表皮上已经结痂，轻易不会再绽裂开来。

于是这一天，离去的时候到了。

清晨，许久未曾早起过的舒仪，破天荒出门在街上转了一圈。站在春得楼的大门前，想起初入扬泉城时看到的城门和匾额，想起恍如洛阳东西二市的“北风”和“南酬”，想起春得楼上泼下的大水，想起曾工作过的玉阁和几次华丽几至巅峰的歌舞show。

楼中众多的兄弟姐妹，现在早已是不分彼此的麻吉。即便是阴阳怪气的白凡，也被发现是个常常镇定地口吐冷笑话的厉害人物。

现在即要离开……还是会舍不得。

可是人生的旅途，总要经过太多太多的风景。即使自己并不想离开，也总有命运的转盘推着自己，一步一步前进。

无法退缩，无法逃避。

远远的，早起的萩璃向她招了招手，随后慵懒地，一摇三晃地……回屋补觉去了。

终究是要远远走开的。她还需要寻找回家的方法，虽然盛德寺的老和尚曾经给自己那样不明所以、完全在胡诌的预言，但是想来，总是留恋在一处也未必对自己有益吧。

忽然一把猛力禁锢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打断她的沉思。

“就要走了，你想逃？”冷冽讥诮的声音砸在头顶，瞬间挑起舒仪的怒气。

她冷笑，“不是只要离开璃月就好，为什么非要与你一起进京？”当时他提出这项条件的时候，她就强烈反对，可是没有人理会她的意见。

“怕你逃回来啊。”看似清冷澄澈的面容浮起邪肆的笑意，璃日恶意地揣测，“或许你还是觉得，在我那傻弟弟身边更容易掌控一切吧。”

忍下想要猛扇他耳光的冲动，舒仪决定不理会他的疯狗乱咬人似的行径，“随便你怎么想。”便要转身躲开他凶猛而无礼的威压掌控，自己逛自己的。

然而璃日伸出手臂，宽大的衣袖在舒仪面前展开。衣服的面料并没有多么独特，但上面隐暗曲折的花纹却是繁复精致的美丽。“如果连忍耐的本事都没有，怎么进宫？”

舒仪吃惊地瞪他，“你的脑子混乱掉了吧？你凭什么，能够把我送进宫去？”他这是知道了自己会裁衣的事情吧……更何况，他又是个什么身份，能够将送平凡女子进宫这样的大事说的如此轻松？“不可能，我不会去。”

璃日轻巧地甩袖，袍袖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现在的你根本已经身不由己，没有能力，同我讨价还价。”

“如果只是生命的代价——”舒仪不管不顾地喊出来，“那么你便拿去！”

最恨的……就是威胁。

“不可以！”

璃日还未开口说话，另有一道声音焦急狂乱地追来。下一秒，那道人影惊疑不定地站在舒仪面前。

璃月紧紧握着舒仪双肩，将她护到自己身后，对璃日坚定道，“哥哥，她不会离开。”

舒仪笑，“璃月，你怎么了？”这样的坚定，并非胸有成竹的表示，分明是……破釜沉舟的勇气，让她不禁有些害怕。

“你说得对。如果只是一味依赖别人的帮助才能救你，如果必须付出迫你离开这样的代价，那么我又到何时，才能够长成你需要的样子呢？！”璃月低声说着。

璃日却并不气，而是扺掌低笑，“看不出啊……我的弟弟，哈……”像是什么好笑至极的笑话。

或许是因为冷魂香的威力还不足以让她感受到生命真实的威胁，才能够轻易说出“拿走生命”这样话语。私心里或许有些利用的心态，她并不想进宫，然而，这样简单的，选择站到璃月身边去——却并不是这样容易做到的动作。但看着璃日的面色，原来两人不过是家家酒般的玩闹，在璃日的眼中似是根本当不得真。

或许……命运注定了，想要躲开的未必躲的过去，该经历的必是要去体验一遍。她跨前一步，却被璃月拉住。转身看去，却惊骇于璃月满眼的哀戚，“不要……请，相信我。”

分明是心死前最后一点希望的光点。

停住脚步，舒仪极干脆地回身抱住璃月。感受到手臂下少年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后是激动的狂喜，她暗暗苦笑，“你想要怎么做呢？”

璃月却是面对着自己的兄长，“哥哥，原谅我。”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的离去。

璃日轻笑，吐出的字句却是惊人的——“随你。”

璃月拥住舒仪，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想，或许我有办法找得到蝶谷。你在楼中等我，江湖人心险恶，武功高强者也数不胜数，你还是在安全的地方我最放心。”

舒仪轻推开他，笑容中有些苍白，“是吗？那很好啊，快些准备着前去吧。”

看着璃月兴致勃勃地离去，舒仪面上的笑再也挂不起来。瞥璃日一眼，她低声道，“他……”

璃日冷哼，“自会有人把他截下的。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非要……非要这样明白地说出来呢？”惨然的面色，和着悲哀的言语一同，像是浓墨泼洒入心。是要提醒自己的无奈吗……他分明看出，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再去要求璃月任何付出。

她既然没有办法认同自己留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便更加没有借口心安理得地接受璃月的付出。特别是……在她根本不可能带给璃月任何希望与感情的状况下。

“既然不爱他，就不要再接近他了。”璃日丢下一句，便离开去瞧瞧马车和行李的准备情况了。

现在的自己，并没有爱人的心情和能力啊……或许惟有这般威胁，才是最适合自己离开的借口吧。

说到底，她也只是自私地想让心里更好过一些罢了。

坐进马车厢内，开始由慢渐快的颠簸。

舒仪揭开小小窗口的帷帘，看着街景在两侧慢慢退去，心底浮上一丝奇怪而忧伤的情绪。

离开离开离开……

似乎自己的人生，总是在颠沛流离。

不知道前方会是怎样的风景，不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曲折……但是，人生这场豪赌，总要有一份参与，才能知道自己是真真正正地在活着，而不是枯枝败叶般地死去。

帝京迦盛啊——会是个有着美丽名字的繁华城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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