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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星际长城（第1页）

五十年。

对于一颗恒星，不过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呼吸。对于宇宙，连一刹那都算不上。

但对于人类，这是一个婴儿成长为壮士，青丝变为白雪，誓言熔铸为钢铁的时间。

在这五十年里，太阳系变成了一座与它自身的名字截然相反的、冰冷而黑暗的战争机器。黄金时代的浮华与温情，如同被秋风扫落的金色树叶，被碾碎在名为“生存”的沉重车轮之下，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人类不再仰望星空，因为星空不再是诗与远方的象征，而是悬在头顶的、随时会落下的冰冷铡刀。每一颗闪烁的星辰，在人们眼中，都可能是敌人的眼睛。

社会被重组成一台精密的战争仪器。“家庭”这个古老的单位，被更高效的“战斗小组”与“生产单元”所取代。孩子们不再有童年，他们从学会说话起，便开始学习战争。他们的摇篮曲，是引擎的轰鸣；他们的童话书，是先贤的战史；他们的玩具，是战舰的模型与机甲的模拟器。

情感，被视为一种累赘。爱情、亲情、友情，这些曾被认为是人类文明最宝贵的东西，如今被压缩到了最低限度。

人们被教导，最高尚的情感，是为帝国、为文明、为那个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帝王献出一切的、绝对的忠诚。

在这漫长的、令人窒息的五十年里，李长夜也在成长，或者说，在“蜕变”。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通过“时间狩猎”来寻求刺激的、空虚的神。

战争，这场悬而未决的、关乎文明存亡的终极豪赌，成为了他全部的食粮。他将自己的意识与“普罗米修斯”系统深度链接，整个太阳系的资源调配、舰队生产、人员部署，都如同他自己的心跳与呼吸般，在他的意志下精准地运行着。

他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默，更加冷酷。他的眼中，不再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只有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绝对零度的平静。

他每天要处理的数据，比旧时代全人类一生产生的信息总量还要多。他亲自审批每一项武器设计，亲自推演每一次模拟战局，亲自签署每一道牺牲上百万人的防线预案。

五十年的时间里，他“杀死”的模拟人类，超过三万亿。

他早已不再是一个“人”，他成了一个文明的、具象化的生存意志。他就是战争本身。

他用五十年的时间，将整个太阳系，从一个温暖的“摇篮”，锻造成了一座布满了利刃与陷阱的“绞肉机”。

而现在，绞肉机启动的时刻，到了。

柯伊伯带，编号G-37“烛龙”深空预警站。

陈缺，这个五十年前第一个捕捉到“杂音”的男人，如今已是两鬓斑白。

他的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比五十年前更加明亮，如同被孤独与时间打磨过的黑曜石。五十年如一日，他驻守在这片距离太阳最遥远、最黑暗、也最寂寞的边疆。他和他麾下的“聆听者”们，是人类文明的神经末梢。

引力传感器上的曲线，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岁月里，平稳得如同一潭死水。然而，就在这一刻，这潭死水，陡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代表着宇宙背景引力波动的基准线，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学常识的方式，被瞬间拉成了一道近乎垂直的峭壁。这不再是天体运动产生的涟漪，这是……有什么庞然大物，以蛮横无理的方式，将时空这张“画布”，狠狠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来了。”

陈缺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有一种宿命般的平静。他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已经用目光摩挲了亿万次的警报按钮。

一道无法被拦截的量子纠缠信号，以超越光速的形式，瞬间传遍了整个太阳系。

在月球背面的“神都”——人类战时最高统帅部，巨大的全息星图上，代表柯伊伯带外缘的广袤区域，瞬间被染成了血一般的赤红色。

李长夜端坐在指挥席上。五十年的时光，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衰老的痕迹，基因优化技术早已让他超越了凡俗的生老病死。但他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那种玩世不恭、对一切都感到厌倦的空虚，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黑洞般的沉静与渊深。他的眼神，不再是俯瞰众生的神明，而更像是一头蛰伏了半个世纪、将所有爪牙都收敛起来、耐心等待着猎物出现的洪荒巨龙。这五十年，他将整个太阳系打造成了一座战争机器，而这座机器的“普罗米修斯”核心，早已与他的大脑深度链接。可以说，他就是太阳系，太阳系就是他。三百亿人的脉搏，亿万座工厂的轰鸣，数万艘战舰的呼吸，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全军，一级战斗准备。”他的声音，通过统帅部，传达到每一艘战舰、每一座要塞、每一个士兵的耳中，“‘长城’防线，激活所有火力单元。‘迷宫’待命。‘圣盾’舰队，引擎预热。”

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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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柯伊伯带，三千六百座“堡垒”级移动星港，如同沉睡的巨兽，缓缓苏醒。

它们厚达数公里的“神金”装甲表面，裂开亿万道缝隙，露出了下方密密麻麻、闪烁着幽蓝色电光的电磁炮口与导弹发射巢。从远处看，仿佛一条由黑色钢铁与死亡之光组成的、横亘在太阳系边缘的万里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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