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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前行（第1页）

沙海无垠，热浪扭曲着远处的景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缓慢融化。

江白牵着小林七夜，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艰难。松软的流沙吞噬着脚步，每拔一次腿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更别提那如同跗骨之蛆般持续不断的、源自腰部和内脏的尖锐疼痛。

小林七夜的小手紧紧攥着江白的一根手指，攥得紧紧的，仿佛那是茫茫沙海中唯一的浮木。

他仰着小脸，努力迈动两条小短腿，试图跟上江白的步伐，细软的沙粒常常没过他的脚踝，让他走得踉踉跄跄，但他始终一声不吭。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庇护着他们。

江白能隐约感觉到，手里牵着的这个小家伙身上，那属于林七夜本源的【凡尘神域】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精准的方式运转着。

它没有创造什么惊天动地的奇迹，只是在他们即将踏足某片看似平整实则暗藏流沙的区域前，会让江白的心神莫名一跳，下意识地改变方向；或是在某条颜色艳丽的沙蛇从岩石阴影中弹射而出的瞬间，让一阵恰到好处的微风吹动沙粒，稍稍延缓其速度，给江白足够的时间用一丝空间之力将其弹开。

他依旧在守护自己所爱之人。

一次又一次，险之又险。

这并非是化身有意识的操控，更像是【凡尘神域】这件与林七夜灵魂绑定的至高神墟，感应到了宿主所处的危机，自发产生的、最本能的守护奇迹。

江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干裂发紫。

空间乱流造成的伤害远不止是表面的撞击和撕裂，更有一种法则层面的侵蚀之力，如同附骨之疽，在不断阻碍他神力的自愈，甚至隐隐吞噬着他的本源。

之前强行对抗因陀罗、又接连动用【时墨镜流】和【空邃】开辟通道、最后更是硬扛通道崩塌的空间风暴……连番大战和消耗留下的隐患，在此刻因为重伤而彻底爆发出来。

他感觉身体内部像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口袋，神力运转晦涩不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数暗痛。

强大的力量仍在，却被身体的剧痛和内部的亏空严重制约，难以充分发挥。

行走变得愈发艰难，速度慢得像是在爬行。江白甚至不得不偶尔停下来，单手撑膝，剧烈地喘息，额头的冷汗大滴大滴地滚落，砸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蒸发。

每一次停下，小林七夜就会安静地站在他身边，伸出另一只空着的小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角，仰着头，用那双漆黑却映满担忧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小林七夜不会说话，不会询问，只是那样安静地陪着。

江白看着身边这个懵懂乖巧的小小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无数次庆幸，此刻陪在身边的是这个没有自主意识、只会凭借本能行事的因果化身，而不是那个真正的被“谎言之种”折磨的林七夜。

如果……如果是七夜本体在这里，看到他这般狼狈脆弱、强忍痛苦的模样……江白几乎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以七夜那倔强又敏感的性格，看到他这样，恐怕会比自己受伤还要痛苦万分吧？那该死的“谎言之种”又会如何趁机发作？会不会引发更剧烈的头痛和精神冲击？会不会让他更加厌恶、抗拒所谓的“亲密”和“依赖”？

想到那个明明深爱却无法靠近，甚至可能因他而痛苦的身影，江白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创伤。

相爱之人，近在咫尺，却无法相依相靠，反而要互相隐瞒伤痛，生怕成为对方的负累……这是何等的讽刺与悲哀。

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弧度爬上江白的嘴角，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就在这时，牵着他的那只小手，似乎感应到了他心中翻涌的悲凉与痛苦，突然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指。

那力道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很大，甚至让江白感到了一丝轻微的疼痛。

江白低头看去。

小林七夜正仰着脸看着他，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困惑与……焦急？

他好像不明白江白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难过，但他本能地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想紧紧地抓住他，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不好的情绪都赶走。

小家伙歪了歪头，另一只空着的小手无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胸口。

那里，心脏的位置，正泛起一丝丝陌生却温暖的、甜甜的感觉。

小林七夜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是因为牵着这个好看的人的手吗？是因为能陪在他身边吗？还是因为……自己好像能帮到他一点点？

这种甜甜的、暖融融的感觉很舒服，驱散了他心中因为江白痛苦而带来的莫名慌乱。

他小小的、尚未被复杂情感填充的心灵，简单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想要一直这样。

想要一直牵着他的手，一直待在他身边，这样，心里就会一直甜甜的，这个好看的人，可能也不会那么痛了。

他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牺牲，什么是无法相守的痛楚。小林七夜只有最直接的本能和最纯粹的依恋。

这份单纯而直接的依赖，像是一道微暖的溪流，悄然流入江白冰冷苦涩的心田，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慰藉。

他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压下喉间的腥甜，再次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北方那座依旧遥远的通天塔轮廓。

“走吧。”江白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重新凝聚起来的坚定，轻轻回握了一下那只柔软的小手。

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并非独身一人。

他牵着他的小小光芒，一步一步，继续在这绝望的沙海中，向着那未知的目的地，艰难跋涉。

身后，两串深深的脚印，很快就被新的风沙悄然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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