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车队在通往西北的国道上疾驰,如同一支射向未知黑暗的利箭。车厢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后座的山鹰和猎犬,虽然保持着标准的警戒姿态,但紧绷的肌肉、过于用力的指关节,以及偶尔无意识扫向窗外无边黑暗的、带着一丝惊疑的眼神,都暴露了他们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压力并非来自对死亡的恐惧——他们早已写好遗书,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而是源于对即将面对之物的“未知”。枪械、战术、搏杀,这些是他们熟悉的领域。但妖鬼、邪术、千年怨灵、连通异界的黄泉眼......这些概念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经验范畴,如同冰冷的迷雾,缠绕在每个人心头,带来一种源自人类本能的、对不可知存在的深层战栗。
甚至连开车的王队长,握方向盘的力度也异乎寻常的稳,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都通过双手压进方向盘里。无线电里一片寂静,其他车辆的情况想必也差不多。
李炫闭着眼,但灵觉却将车内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都捕捉得清清楚楚。他理解这种情绪。面对超越常识的恐怖,再坚强的战士也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将飘忽的恐惧拉回现实的支点。
光靠言语安抚“别怕”是苍白的。需要行动,需要一些实实在在的、能让他们感觉到“我们还在正常世界”的事情。
就在这时,李炫的肚子忽然发出了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响亮的“咕噜”声。
在这片死寂的紧张中,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和......生活化。
王队长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后座的山鹰和猎犬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
车队在夜色中沉默地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后,李炫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内几乎凝滞的空气:“王队,找个地方停一下。”
王队长从高度戒备的状态中回过神,微微一怔:“有情况?”他的手立刻按向了腰间的枪套。
“没有情况,”李炫的声音平静得出奇,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松弛,“就是坐久了,腿有点麻。而且,有点饿了。我记得出发前,后勤老刘是不是塞了一箱自热火锅在车上?”
“自热火锅?”王队长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这奔赴昆仑、前途未卜、全员神经紧绷的当口,李顾问居然想着......吃自热火锅?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李炫,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眼神也很平静,甚至......有点像是真的在期待那口热乎吃食。
王队长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兵,瞬间就明白了李炫的意图。这不是贪嘴,这是在最紧张的时刻,用一种最“平常”、最“人间烟火”的方式,来告诉所有人:天塌不下来,饭还得照吃。
“有!还真有!”王队长立刻反应过来,声音也故意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爽快劲儿,“老刘那家伙心细,说西北夜里冷,给大家备点热乎的提提神!我还给忘了!好,前面有个临时停车区,咱们歇十分钟,搞点吃的!”
命令通过对讲机传到后车。后车的队员们听到“临时休整,吃自热火锅”的命令时,也都懵了。
“火锅?现在?”赵猛差点咬到舌头,“队长,这......这合适吗?”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仿佛隐藏着无数妖魔鬼怪的荒野。
王队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笑意从对讲机传来:“废什么话!执行命令!赶紧的,动作快点儿,吃完还得赶路!谁动作慢没吃上热乎的,可别怪老子!”
虽然满心疑惑,但军令如山。车队很快驶入一个简陋的临时停车区。车灯熄灭,只留下必要的示宽灯。队员们迅速下车,以车辆为掩体建立起简易警戒圈,但动作间都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滑稽感——一边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四周,一边又从后备箱里搬出整箱的自热火锅和矿泉水。
李炫也下了车,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还真的像是坐久了腿麻的样子。他走到后备箱,亲自拿了一盒麻辣牛肚火锅,熟练地拆开包装,加水,盖上盖子等待。
“都别愣着,自己拿,喜欢什么口味拿什么口味。”李炫一边看着自热包冒出蒸汽,一边对周围有些发愣的队员们说道,“这鬼地方,夜里温度降得厉害,不吃点热的身子扛不住。再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他的语气太自然了,自然到仿佛他们不是去执行一项九死一生的禁忌任务,而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野外拉练。
这种极其“日常”的行为,像是一股暖流,悄然融化了凝结在众人心头的冰霜。
看着李顾问都如此“悠闲”地等着开饭,队员们面面相觑,然后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了一下,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妈的,说得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老陈第一个响应,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上前拿了一盒香菇炖鸡口味的,“老子就好这口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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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很快,停车区内就响起一片撕包装纸、加水、盖盖子的声音。白色的蒸汽在寒冷的夜风中袅袅升起,带着各种火锅底料浓郁的香气,驱散了周遭的黑暗和寒意,也奇异地驱散了盘踞在众人心头的恐惧。
大家围拢在一起,借着车辆微弱的光线,看着各自饭盒里逐渐沸腾的汤汁和翻滚的食材,竟然真的感到了一丝饥饿和......温暖。
“嘿,你还真别说,这味儿挺正!”赵猛吸溜了一口滚烫的宽粉,烫得直咧嘴,却忍不住赞道。
“废话,局里采购的都是军用特供,料足着呢!”刘锐小心地吹着一片牛肉,接口道。
小陈和小张两个技术专家也放松了下来,一边吃一边低声讨论着刚才探测器上一些异常读数可能对应的自然现象(他们开始尝试用科学去解释,而不是直接归咎于灵异),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实验室环境。
王队长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他走到李炫身边,低声道:“李顾问,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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