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裹挟着干燥的尘土气息,掠过齐格飞防线的城墙。六月的阳光炙烤着夯土垒砌的壁垒,将哨塔的影子拉得斜长。几名士兵倚在木制拒马旁,汗珠顺着钢盔边缘滑落,浸湿了粗麻内衬。
“请出示您的证件,以证明身份。如果是前来探亲的亲属,需提前确认亲属姓名——”
领头的士兵话音未落,那道土黄色身影骤然暴起。
“轰!”
拒马如同脆弱的秸秆般四分五裂,木屑混合着尘土炸开。站岗的两名士兵被巨力掀飞,一人撞上城墙滑落,另一人滚出数米远,钢盔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长音。哨塔上的士兵瞳孔骤缩,颤抖的吹响警报——
“呜——”
凄厉的警报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防线内的训练场瞬间沸腾,士兵们丢下器械冲向武器架。而那道身影只是缓缓直起腰,披风在冲击中早已碎裂,露出锈迹斑斑的土黄色板甲。甲胄接缝处渗出暗红液体,像陈旧的血痂。
“小型弓弩准备!”城墙上的指挥官嘶吼着。
十余支弩箭破空而至,却在触及甲胄的瞬间迸溅出火星,箭头扭曲弹开。那人甚至连脚步都未停顿,只是抬手拂去肩甲上的一支箭矢,金属摩擦声如同钝刀刮骨。
围上来的士兵们攥紧长矛,矛尖却因手臂颤抖而晃动。阳光在那人淡蓝色的眼眸中折射出冰层般的冷光,他开口时,声音像是砂砾在铁罐中翻滚:
“吾名为恶犬。”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最终定格在指挥室飘扬的旗帜上。甲胄下的肌肉绷紧,锈屑簌簌掉落。
“请……杀死我。”
基层军官们立刻吹响铜哨,尖锐的哨声划破燥热的空气。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列成三排盾墙,最前排半跪举盾,第二排将长矛架在盾牌间隙,第三排的弓弩手已经搭箭上弦。远处城墙上的床弩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盘声,投石机配重箱里的石块哗啦作响——所有远程武器都已锁定了那个自称“恶犬”的怪人。
格罗廖夫将军登上指挥塔时,铁靴踏得木制阶梯咚咚作响:“让重步兵换破甲锤。”将军的胡须随着命令微微颤动,“那身铁皮不对劲。”
贝林厄姆站在将军身侧,灰白色发辫被风吹得扬起。她拿着崭新的长矛,看向远处的恶犬:“他……是在求死?”
“不清楚,很奇怪。”格罗廖夫的眉头拧成铁疙瘩,“既不突围也不防御,我打了三十年仗没见过这种疯子。”
他挥手示意副官:“传令下去,没有我亲口命令,谁也不许——”
话音未落,指挥塔下方突然爆发出惊呼。贝林厄姆的兽耳敏锐地捕捉到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她一个箭步冲到栏杆前,正好看见恶犬原本垂落的手臂突然抽搐般抬起。
“将军小心!”贝林厄姆的警告与恶犬暴起的动作同时发生。那道土黄色身影如同被无形绳索拉扯般猛地弹射而出,锈蚀的板甲在冲锋中剥落碎片,在烈日下划出暗红的轨迹。最前排的盾墙甚至来不及反应,盾牌就像纸糊般被撞得粉碎,持盾士兵喷着血沫倒飞出去。
格罗廖夫的反应快得不像个五十岁的老兵。他一把推开正要递令旗的传令兵,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贝林厄姆从三米高的指挥塔一跃而下,灰白长发在空气中拉成直线。她的长矛精准刺向敌人的面甲,却在接触瞬间感受到惊人的阻力——完全无法刺入,精钢打造的矛身弯成惊险的弧形。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贝林厄姆被反弹的巨力掀翻,后背重重砸在沙袋堆上。
格罗廖夫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是你?恶犬!”
恶犬的身体猛地一顿,锈迹斑斑的头盔缓缓转向将军,甲胄缝隙间渗出更多暗红的液体。他的声音像是从铁罐深处挤出来的,沙哑而破碎:“将军……国王他……”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洒在干燥的夯土地面上,瞬间被高温蒸腾出刺鼻的铁锈味。他单膝跪地,淡蓝色的眼睛在充血与清明之间来回切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争夺他的意识。
“你是最后的将军了——”他的嗓音突然变得狰狞,却又在下一秒软化成哀求,“我要杀了你……不……杀了我……”
贝林厄姆迅速起身,长矛横握,灰白兽耳警惕地竖起:“你是谁?”
恶犬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他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指节泛白,仿佛在与某种不可见的存在搏斗。最终,他只能挤出最后一句:“杀……了……我……”
格罗廖夫的声音罕见地颤抖起来:“恶犬……你是说不了话吗?”
贝林厄姆侧头低声问道:“将军,您认识他?”
格罗廖夫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他是我当排长时的兵。最惨烈的那场仗,只有我们俩活下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旧伤痕,“后来他被调去王都,成了国王的卫队长……”
贝林厄姆的矛尖微微下沉,但仍警惕地盯着恶犬:“所以他怎么办?”
格罗廖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军人的冷硬:“拜托你,给他个痛快。”
贝林厄姆的琥珀色眼眸瞬间锐利如刀,长矛化作一道银光,精准刺向恶犬的咽喉。
恶犬没有躲闪,甚至微微仰起头,迎接这致命一击。矛尖贯穿喉咙的瞬间,鲜血如泉涌般喷溅,洒落在贝林厄姆的矛杆和手臂上。他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彻底平静下来,嘴角甚至扬起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忽然,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他的尸体上浮现,凝聚成半透明的虚影——那是年轻时的恶犬,没有锈蚀的铠甲,没有扭曲的痛苦,只有平静的微笑。
恶犬的虚影在阳光下显得近乎透明,他望着格罗廖夫,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笑容。
“排长,看见你这样有活力……真好。”他的声音不再沙哑,恢复了年轻时的清朗。
格罗廖夫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军靴碾碎了地上凝结的血块。但恶犬抬起半透明的手制止了他:“国王已经变了,他不再是国王了。”虚影突然扭曲了一瞬,像是受到某种干扰,“他变成了……难以描述的东西……”恶犬痛苦地按住太阳穴,“不是死灵生物,也不是……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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