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别苑的夜晚,静谧得只能听见山风拂过松林的呜咽与远处溪流的淙淙声响。
李昱独立于院中,仰望星空。
此界的星辰排列与他来的世界迥异,陌生而疏离,提醒着他远客的身份。
屋内赢姝平稳安详的呼吸声,又让他生出一种奇异的、脚踏实地的安宁。
紫珠跑了,跑到皇陵,如同扎入心底的一根毒刺,时刻提醒他平静下的暗流汹涌。始皇帝并未罢手,那口“墟眼”的力量也绝非善类。
但他并未将这份焦虑传递给赢姝。这些时日,是她生命中罕有的、真正称得上轻松快乐的时光。
李昱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再次尝试引导此界灵气。与咸阳宫相比,这山野之间的灵气虽依旧稀薄,却少了几分沉滞的龙气与煞气压制,多了一丝自然的野性与活力。他运转改良后的功法,小心翼翼地将那丝微弱的、带着山野气息的能量引入体内。
过程依旧缓慢而艰难,如同在沙砾中淘金。但今夜,似乎有些不同。
当他心神彻底沉静,与周围山川夜色融为一体时,他隐约感觉到,大地深处,似乎有一股极其微弱、却磅礴厚重的力量在缓缓流淌。
那并非纯粹的灵气,更像是一种地脉之气?
或者说,是此界天地本身的一种本源之力,只是被某种东西压抑、污染了。
他尝试着,极其谨慎地,将一缕神识顺着那感应探向地底。
就在神识触及那厚重力量的刹那
“嗡!”
他体内阴阳二气自主流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旋涡,竟然开始主动地、温和地汲取起那地底传来的厚重力量!虽然只有一丝丝,却精纯无比,瞬间融入凌云干涸的经脉,滋养着他黯淡的金丹!
李昱浑身剧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并非此界完全没有能量,而是之前的他,一直试图汲取的是被污染、被压抑的“灵气”,却忽略了这更深沉、更本源的“地脉之力”!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他立刻稳住心神,引导着那丝丝缕缕精纯厚重的地脉之气,洗刷经脉,温养金丹。
一夜无话。
当日出东方,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洒满庭院时,李昱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神光内蕴,虽然距离恢复全盛时期依旧遥远,但金丹已然稳固,灵力恢复了十之一二,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条真正适合在此界修炼的道路!假以时日,恢复修为甚至更进一步,并非不可能!
希望,如同这晨光,穿透了漫长的黑夜,真切地照进了现实。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力量感,望向皇陵方向,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无论始皇帝在谋划什么,无论那“墟眼”有多恐怖,如今的他,终于有了与之周旋的底牌。
“李仙人?”赢姝轻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披着一件外衣,站在门廊下,晨曦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你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李昱转过身,迎着她走去。阳光落在他身上,也落在她眼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一丝精纯温和的、蕴含着大地厚重气息的灵力缓缓凝聚,化作一点温润的白光,在他指尖跳跃流转。
赢姝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她能感受到那点白光中蕴含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这是……”她轻声问。
李昱微微一笑,指尖轻点,那点白光如同有生命的萤火,轻盈地飞向赢姝,绕着她飞舞了一圈,最后没入赢姝体内。
赢姝感受到自己身体轻盈也暖和起来,又看看李昱那温和而带着自信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彩,那是为他感到的由衷喜悦。
“李仙人你法力更精进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李昱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拉起她的手,指向脚下的大地,又指向远方连绵的群山,最后指向广袤的天空。
无需言语,赢姝已然读懂了他所有的承诺与决心。泪水再次盈满她的眼眶,但这一次,全是幸福与希望。她用力地回握他的手,重重点头:“嗯!”
阳光彻底驱散了山间的薄雾,将整个山谷染得金黄灿烂。鸟鸣清脆,溪水欢唱,药圃里的植株舒展着嫩叶,生机勃勃。
两人并肩立于晨光之中,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要融入这天地画卷。
过去的重重危机与阴谋,似乎都在这温暖的阳光下暂时褪色。未来的莫测与挑战,也因彼此的相伴而显得不再那么可怕。
此刻,此地,此心相映,便是人间最好的光景。
李昱心中清楚,平静终是短暂。始皇帝的野心,墟眼的秘密,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便会再次落下。
他握紧赢姝的手,目光越过山川,望向更遥远的未知。
数月后,一封盖着皇室密印的羊皮卷,由一队风尘仆仆的黑甲骑士,送达骊山别苑。
骑士首领面色凝重,对李昱恭敬行礼:“陛下有密旨,请先生亲启。”
李昱展开羊皮卷,上面只有始皇帝嬴政那熟悉的、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的笔迹,写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东海之滨,仙山缥缈,似有‘归墟’之影。李仙人可愿,与朕再求一程长生?”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小块看似普通、却散发着与那口“井”同源冰冷气息的黑色礁石。
李昱握着那冰冷刺骨的礁石,望着东海的方向,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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