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评论道:吴范、刘惇、赵达这三个人,在各自擅长的术数领域都达到了精通的境界,思考问题的精妙程度更是常人难及。但君子运用心思,应该着眼于更宏大、更长远的事——所以有见识的人,都会放弃这类小技艺,专注于更重要的事业。
(孙盛点评说:要提前看清还没发生的事、预判未来的情况,就算是春秋时期擅长占卜的裨灶、梓慎,都觉得难度极大,何况是比他们水平还低的术士呢?吴史记载赵达知道东南方有帝王之气,才特意渡江南下躲避战乱。可魏国继承汉朝正统,在中原接受天命建立政权,赵达却没能提前看出征兆,反而逃到吴越一带。他还不明白藏着术数不肯传授是多么浅陋的事,结果被当时的人轻视。这样的人,哪能说他能预判天道、看清帝王应有的祥瑞呢?从前圣明的君主观察天地间的自然现象,画出八卦的图形,所以通过蓍草占卜得出吉凶,变化体现在六爻之中。虽然《连山》《归藏》《周易》这三部易书不同,但卦辞爻辞的道理是一致的——哪有转动一下算筹,就能探究深层规律、推测隐秘情况,靠随口应对反向占卜,就知道未来事物的道理呢?世俗之人喜欢新奇怪异的事,胡乱编造神奇的说法,这类东西本就是孔子所摒弃的,所以君子会专注于更重要的事,不会看重这些小技艺。)
裴松之反驳道:孙盛说“君子要专注于更重要的事,不看重这些小技艺”,这其实是评论家的常见观点,算不上新说法。但他其他的批评,就都没道理了。从中原陷入大乱到建安年间,几十年里百姓死伤殆尽,后来勉强恢复小康,活下来的人也都是从百次死亡中侥幸逃生的。江东地区虽然也有战乱,但远没有中原那么惨烈——怎么就能断定赵达不是算出了各地的安危,知道哪里灾祸少、哪里有利,才选择去东南方保全自己呢?反而责怪他没看出魏国会兴起、逃到吴越一带。要知道,就连西汉擅长占卜的京房,都没能避免自己被处死的命运,何况赵达只是因为藏着秘术被轻视,不过是处于后悔遗憾的境地,已经算幸运了!古代的技艺方法本就不止一种,探究深奥道理的功夫,哪只限于六爻占卜?只要掌握了关键诀窍,就能轻易看透事物本质——转动一下算筹就能预判,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赵达的推算,能深入关键精妙之处,探明隐秘情况,和古代的术士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孙盛却用裨灶、梓慎的标准限制他,说赵达是胡乱编造,这不是切实合理的评论。
葛洪在《抱朴子》里记载:当时有个叫葛仙公的人,每次喝醉了酒,常常跑到别人家门前的池塘里躺着,躺一整天才出来。有一次他陪孙权送别客人到洌州,回来时遇到大风,大臣们的船大多沉没了,葛仙公的船也沉了,孙权特别懊恼惋惜。第二天孙权派人划船去找葛仙公的船,还亲自登高眺望。过了很久,居然看到葛仙公从水里走过来,衣服鞋子一点没湿,脸上还带着酒意。见到孙权后他说:“昨天我陪您送别时,伍子胥来请我,临时去喝了杯酒,没来得及跟您说,就先跟他走了。”
还有个叫姚光的人,会用火术。孙权亲自测试他:堆了几千捆荻草,让姚光坐在上面,又用几千捆荻草把他裹起来,借着大风点燃荻草。荻草烧完后,大家都以为姚光肯定烧成灰了,可他却端坐在灰烬里,抖了抖衣服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孙权拿过书来看,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葛洪还说:吴景帝孙休生病时,想找个男巫来看看。后来找到一个,景帝想测试他,就杀了一只鹅埋在御花园里,在上面搭了间小屋,摆上床和几案,把女人的鞋子、衣服等物品放在上面,再让男巫来看。景帝告诉男巫:“你要是能说出这坟里女鬼的样子,我就赏你,也信你的本事。”结果男巫从早到晚一句话都不说,景帝追问得越来越急,他才说:“其实我没看到鬼,只看到一只白鹅站在坟墓上。我没立刻说,是担心这是鬼神变化的样子,想等确定它的真实形态再说。可它一直没变,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好如实告诉您。”景帝听后,反而重赏了他——这么看来,鹅死了之后也有鬼魂啊。
葛洪在《神仙传》里还记载:有个叫介象的仙人,字元则,是会稽郡人,会各种方术。孙权听说后,把他召到武昌,对他特别敬重看重,称他为“介君”,还为他建了住宅,用帝王的帐幕给他用,前后赏赐的财物加起来有几千金,还跟着介象学隐身术。介象试着从后宫隐身,再走出殿门,沿途没人能看见他。孙权又让介象表演变化之术:种瓜、种菜、种果树,这些植物都立刻长出来,还能直接采摘食用。
有一次孙权和介象讨论哪种鱼做生鱼片最好吃,介象说:“鲻鱼是最好的。”孙权说:“你说的都是附近能找到的鱼,鲻鱼生活在海里,哪能弄到啊?”介象说:“能弄到。”说完就让人在大殿庭院里挖了个方形水坑,灌满水,又要了鱼钩鱼线。他上好鱼饵,把鱼钩垂到水坑里,没多久就真的钓到了鲻鱼。孙权又惊又喜,问介象:“这鱼能吃吗?”介象说:“我本来就是为陛下钓来做生鱼片的,哪敢钓不能吃的鱼!”孙权就让厨师去处理。
孙权又说:“听说蜀国使者来的时候,带了蜀地的姜做调味酱,特别好,可惜现在没有。”介象说:“蜀地的姜哪难弄,麻烦陛下指定一个使者,再给他点钱就行。”孙权指着身边一个人,给了他五十文钱。介象写了一道符,贴在一根青竹杖上,让这个使者闭上眼睛骑着竹杖——等竹杖停下,就买好姜再闭上眼睛回来。
使者照着做,骑上竹杖没多久就停下了,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在成都,不知道这是哪儿,问了人才知道是蜀地的集市,于是赶紧买了姜。当时吴国使者张温正好也在蜀国,在集市上看到他,特别惊讶,赶紧写了封信让他捎回家。使者买好姜,拿着信背着姜,闭上眼睛骑上竹杖,很快就回到了吴国,这时厨师刚好把生鱼片切好。
裴松之补充说:我觉得葛洪记载的这些事,大多是迷惑众人的说法。不过他的书在当时流传很广,所以我摘录几件事,写在这篇传记的末尾。神仙之术哪能轻易衡量?我凭自己的猜测判断这些是迷惑众人的话,其实就像夏天的虫子不知道冬天有冰一样,见识有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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