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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人道（第1页）

蒯迪元的混沌青莲座刚穿出修罗道的时空乱流，人间界的风就带着不一样的重量砸在脸上。不是往常派送时熟悉的烟火气，而是混杂着铁锈与绝望的冷——像寒冬腊月里泼在石板上的冰水，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他低头按了按腰间的轮回快递箱，箱身刻着的六道符文还残留着修复修罗道裂痕时的余温，可眼前的景象，让那点温度瞬间凉了下去。

下方是人间界最繁华的核心城“云州”。往日里该是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此刻只剩半倒的灯笼在风中晃荡，红绸子被染成灰黑色，像垂在枝头的死鸟。更远处的钟楼塌了半边，铜钟滚落在街角，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的黑雾，那雾是活的，正一点点往地砖的缝隙里钻，所过之处，青石板竟泛起了枯木般的裂纹。

“蒯哥，你看那边！”副驾上的弟子林小满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顺着她指的方向，蒯迪元看见云州城中心的广场上，一道漆黑的裂痕正从地面往天空撕开，像大地睁开了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黑雾就是从那裂痕里涌出来的，呈螺旋状往上卷，碰到路过的飞鸟，那鸟儿连一声哀鸣都没有，就化作了一缕青烟，被黑雾吸了进去。

青莲座的莲瓣轻轻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这是它感知到致命危险时的预警。蒯迪元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注入座驾，青白色的混沌光瞬间从莲瓣边缘散开，像撑开了一把透明的伞，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黑雾。“小满，通知物流堂所有在云州的弟子，立刻到广场集合，带上所有‘因果签收符’，越快越好！”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指尖因为用力，指节泛白。

林小满立刻摸出腰间的通讯符，指尖灵力刚触碰到符纸，就猛地“啊”了一声，通讯符竟在她手里化作了灰烬。“不行！黑雾能吞噬灵力，通讯符用不了！”她慌了神，眼眶微微发红，“那怎么办？弟子们都在不同的派送点，找不到他们……”

蒯迪元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广场中央的裂痕。黑雾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有几缕飘到了附近的居民区，他看见二楼的窗户里，一个妇人正抱着孩子往楼下跑，脚刚踏出房门，就被黑雾缠上了脚踝，身体瞬间失去力气，瘫倒在地。孩子的哭声穿透黑雾，却像被棉花捂住似的，越来越弱。

“青莲座能暂时护住这片区域，”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留在这里，用青莲座的光罩护住周围的居民，我去把弟子们找回来。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别让光罩破了——每多护住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对抗虚无的愿力。”

林小满咬了咬嘴唇，用力点头，伸手握住青莲座边缘的莲茎：“蒯哥，你小心！我会守好这里的！”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用力，莲茎上的混沌光被她捏得微微闪烁，却很快稳定下来——这是她跟着蒯迪元修行物流修仙以来，第一次独自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却还是挺直了腰板。

蒯迪元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跃下青莲座。刚落地，黑雾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围了上来。他迅速捏了个诀，腰间的轮回快递箱飞出一张因果签收符，符纸在空中展开，泛出淡淡的金光，将黑雾逼退了半尺。“缩地成寸！”他低喝一声，熟悉的灵力顺着脚底蔓延开，眼前的街道瞬间缩短了距离，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城西的物流派送点。

派送点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一片狼藉。货架倒在地上，包裹散落一地，有些包裹的表面已经被黑雾侵蚀，印着物流堂标志的封条化作了灰。“李叔！王师弟！”蒯迪元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他快步走到里间，突然听见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是负责城西派送的李伯。老人靠在墙角，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没送出去的快递单。“蒯……蒯堂主……”李伯看见他，眼睛里瞬间亮起光，却又很快黯淡下去，“黑雾……黑雾会吸人精气……我送完最后一个件，回来就看见……师弟们去救隔壁的住户，没回来……”

蒯迪元蹲下身，将一张因果签收符贴在李伯的胸口。符纸的金光渗入老人体内，李伯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李伯，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师弟们找回来。”他刚要起身，李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虚弱的人。

“不行！那黑雾邪门得很！”李伯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看见王师弟被黑雾缠上，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你不能去送死啊！咱们物流堂……不能没有你啊！”老人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滴在蒯迪元的手背上，滚烫的。

蒯迪元心里一酸，却还是轻轻挣开了李伯的手。他拿起地上散落的一张快递单，那是一张寄给隔壁小区张奶奶的药单，收件人地址栏写得工工整整，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李伯，你记得这张单吗？”他指着单子上的太阳，“张奶奶有哮喘，这药是她的救命药。咱们做快递的，不管遇到什么，都得把东西送到收件人手里——现在，云州的所有人，都是等着我们‘派送’希望的收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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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愣住了，看着那张快递单，眼泪流得更凶，却慢慢松开了手。“你说得对……说得对……”他抹了把脸，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我熟悉这一片的路，能帮你找师弟们！”

“你留在这里，”蒯迪元按住他的肩膀，“用因果签收符护住附近的居民，告诉他们，别放弃——只要还能呼吸，就是还没到‘签收’生命的时刻。”他将一叠符纸放在李伯手里，转身再次启动缩地成寸，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蒯迪元跑遍了云州的各个派送点。他在城东的菜市场找到了被黑雾困住的王师弟，用因果符劈开黑雾时，王师弟怀里还抱着一筐没送出去的新鲜蔬菜，说是“张大爷等着做午饭”；在城南的学校门口，他遇见了正在疏散学生的赵师妹，她的校服上沾着灰，却把孩子们护在身后，手里挥舞着一张皱巴巴的签收符，嘴里喊着“别怕，快递员姐姐保护你们”。

每找到一个弟子，蒯迪元就把因果签收符塞到他们手里，让他们去附近的居民区唤醒居民。“告诉大家，把门窗关好，心里想着要守护的人——家人、朋友，哪怕是没送完的快递，只要有想活下去的念头，就是对抗黑雾的力量！”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灵力在一次次使用缩地成寸和驱散黑雾后，已经消耗了大半，眼前偶尔会闪过眩晕的黑影，却还是咬牙坚持着。

当最后一名弟子被找到时，云州城的黑雾已经扩散到了城郊。蒯迪元带着二十多名弟子赶回广场，远远就看见林小满站在青莲座上，脸色苍白，却死死撑着光罩。光罩已经比之前薄了不少，边缘的混沌光在黑雾的侵蚀下，像风中的烛火一样摇晃。

“小满！我们回来了！”蒯迪元大喊一声，率先冲向青莲座。弟子们也跟着冲了上去，每个人手里的因果签收符都泛着光，像一群提着灯笼的人，在黑暗的街道上划出一道道金色的轨迹。

林小满看见他们，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却笑着喊道：“蒯哥！你们可算回来了！光罩快撑不住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relief（释然）。

蒯迪元跃上青莲座，立刻将剩余的灵力全部注入座驾。青白色的混沌光瞬间暴涨，光罩不仅恢复了原样，还往外扩了半圈，将广场周围的几栋居民楼都罩了进去。“所有人听着！”他站在莲座中央，声音通过灵力传遍整个光罩覆盖的区域，“现在，我们要做一件‘特殊派送’——把‘求生的信念’，送到每一个人的心里！”

弟子们立刻散开，有的敲居民楼的门，有的蹲在路边，对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人轻声说话。蒯迪元走到广场边缘，看见一个小女孩正抱着一只玩偶，坐在台阶上哭，她的妈妈躺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已经陷入了昏迷。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哽咽着问：“叔叔，妈妈是不是……是不是不会醒了？”

蒯迪元拿起一张因果签收符，放在小女孩的手里，又指了指她怀里的玩偶：“你看，这只小熊是不是还等着妈妈给它缝好耳朵呀？”小女孩愣了愣，点了点头——那只小熊的一只耳朵破了，露出里面的棉花。“那我们一起跟妈妈说，让她醒过来，好不好？”蒯迪元握着小女孩的手，将签收符贴在她妈妈的胸口，“你对着妈妈的耳朵，说你想让她陪你送小熊去修耳朵，好不好？”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凑到妈妈的耳边，小声说：“妈妈，小熊的耳朵破了，我想让你陪我去修……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吵你了……”她的声音很小，却很认真，眼泪滴在妈妈的手背上。

就在这时，贴在女人胸口的因果签收符突然亮了起来，金光顺着女人的手臂蔓延开。女人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宝宝……”她虚弱地开口，伸手抱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惊喜地叫了起来，转头看向蒯迪元，眼睛里满是光亮：“叔叔！妈妈醒了！妈妈醒了！”

蒯迪元笑了笑，站起身。他看见不远处，李伯正扶着一位老奶奶，老奶奶手里拿着一张快递单，说是“等着儿子从外地寄来的降压药”；赵师妹正领着一群学生，对着黑雾的方向挥舞着签收符，嘴里喊着“我们要活下去，要上学，要收快递”；林小满站在青莲座上，光罩边缘的混沌光越来越亮，已经能逼退黑雾的侵蚀。

广场中央的裂痕还在，黑雾还在往外涌，可此刻，光罩里的每一个人，眼里都有了光。那些光汇聚在一起，顺着因果签收符的纹路，慢慢流向青莲座。蒯迪元能感觉到，青莲座的力量在一点点增强，莲瓣上的混沌纹路，比之前更加清晰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黑雾之上，似乎有一缕阳光正试图穿透云层。“还没结束，”他轻声说，既是对自己说，也是对身边的弟子们说，“但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只要还有人想活下去，还有人在等‘快递’，我们就不能停下。”

腰间的轮回快递箱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蒯迪元知道，这是最后一道裂痕，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只要守住人道，守住这些鲜活的生命，六道的屏障，就还有修复的希望。而他，作为物流堂的堂主，作为曾经的轮回信使，必须把这张“末日订单”，安全地送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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