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海风掠过玄铁舰首,颛徵指间盘绕的龙影忽然发出刺耳尖啸。这位苍龙帝的竖瞳骤然收缩,倒映着远处墟溟岛上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那本该沉寂千年的天罡犁纹阵,此刻竟如活物般蠕动。
"陛下,星象有变!"钦天监掌令扑跪在龙骨甲板,怀中的浑天仪正渗出诡异黑血,"卯时三刻紫薇移位,九渊深处有..."
话音未断,三艘先锋艨艟突然在雷暴中崩解。无数青铜锁链从海底腾起,每根都缠着具身覆青鳞的尸骸。颛徵认得那些鳞片纹路,分明是二十年前被他沉海的十三位胞弟。
"犁沟食龙阵?"皇帝獠牙刺破下唇,金血滴落处甲板滋滋冒烟。当他的龙魂法相撞上血色光幕时,整片海域突然响起婴儿啼哭。
琉璃阁内,颛溟将沾满口水的星盘按在鎏金暖炉上。炉中燃烧的并非炭火,而是十二个被抽离命魂的暗卫。他歪头盯着扭曲的卦象,肉窝里的小手突然结出大焚天印。
"阁主,皇帝已察觉灵力流失。"虚空裂开道缝隙,戴烛龙面具的老者捧出团跳动的龙心,"是否启动第二层噬灵?"
颛溟咯咯笑着抓向龙心,指尖触及时却浮现黑色逆鳞。老者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前世降龙帝遭天谴时的诅咒印记。
"不够疼。"婴孩口齿清晰地说出禁忌之语,炉火瞬间映出墟溟岛地底景象:百万条发光根须正缠绕着半截青铜巨柱,柱体裂缝中渗出蓝金色液体,所到之处连岩石都开始扭曲时空。
罗刹女在血色阵法中踉跄前行,怀中婴儿的龙角已划破她胸口。当她的血与子嗣的血共同渗入沟壑时,那些深埋地底的犁纹突然翻转,露出布满齿痕的青铜表面。
"原来所谓天罡阵,竟是缠绕天柱的共工锁链..."她颤抖着触碰青铜纹路,前日潜入者遗落的逆鳞刃突然共鸣。刀刃映出惊人画面:二十年前苍龙帝屠岛时,有个戴烛龙面具的神秘人,正在收集所有罗氏族人被剥离的脊椎骨。
海面忽然传来沉闷心跳声。罗刹女惊恐地发现,那些困住帝国大军的青铜锁链,此刻正将三十万蛟鳞卫的精血,源源不断输往岛心深处。而本该镇压一切的元蜃珠,正在吞噬这些能量缓缓褪去外壳,露出内部跳动的...
"天柱之心!"她嘶吼着割断婴儿脐带,将染血的断脐狠狠拍入犁纹。整座岛屿突然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呻吟,无数青铜锁链破海冲天,在雷云中组成贯通天地的庞大脊椎。
颛溟的暖炉在此刻轰然炸裂。飞溅的鎏金碎片中,他看见自己左手指甲正在硬化成烛阴兽的利爪。虚空传来天一阁长老的惊呼:"阁主,您的神魂..."
"嘘——"婴孩将烛阴化的手指含入口中吮吸,琉璃瞳孔映出千里外的父皇:那位不可一世的苍龙帝,正被自己亲弟弟们的尸骸锁链贯穿胸膛,而所有龙魂法相都被吸入青铜脊椎,在天幕拼凑成遮天蔽日的应龙残影。
海面下传来古老的低语,那是共工撞山时的遗恨化作的潮声:"苍龙吞天,应龙归墟..."颛徵的龙爪扣住贯穿胸口的青铜锁链,指缝间蒸腾的血雾竟凝成他吞噬过的十二张胞弟面孔。那些扭曲人脸齐声尖啸,声波震碎三艘龙牙舰的龙骨,裹挟着黑紫色雷火撞向天幕中的应龙残影。
"陛下,蛟鳞卫在噬主!"亲卫统领的示警混着血肉撕裂声传来。颛徵偏头看见自己的鳞甲卫队正用弯刀剜出心脏,那些仍在跳动的龙心化作血线,在天柱青铜表面勾勒出玄奥的星图。
深海传来空灵的歌声,三十六个漩涡中浮起冰晶棺椁。鲛人族大祭司躺在万年玄冰里,银蓝色鱼尾缠满金色符链,眉心镶嵌的正是元蜃珠碎片。当她睁开琥珀色竖瞳时,所有蛟鳞卫突然调转刀锋,将破界弩对准皇帝。
"原来是你盗走了蜃珠。"颛徵狞笑着捏碎胸骨,抽出染金的脊梁骨化作龙脊鞭,"当年就该把鲛人蛋全碾碎在珊瑚礁上!"
琉璃阁地面已积满粘稠的黑水,颛溟浸泡在其中啃食烛龙面具。他新生的獠牙刺穿玄铁面具,暗红色灵髓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蚀刻出墟溟岛的全息投影。
"阁主,共工意志开始腐蚀天柱。"长老的虚影在扭曲中汇报,"但鲛人族提前唤醒的蜃珠碎片,正在改写时间线..."
婴孩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背后隆起四根骨刺穿透襁褓。他看见投影中浮现出截然不同的画面:未被破坏的墟溟岛上,自己正以少年形态跪在罗刹女面前,而她怀中的龙角婴儿分明长着父皇的面容。
"时空...错位..."颛溟吐出带着鳞片的血沫,爪尖猛地插入胸口,拽出团跳动的混沌星云。当星云融入黑水时,所有天一阁长老同时捂住左眼——他们的虹膜上浮现出正在异化的蛟鳞卫阵容。
"把龙血...逆灌进...不周山经络..."颛溟每说一个字,琉璃瓦便剥落一片。阁楼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前世镇压的烛阴兽王正在苏醒。
罗刹女跪在天柱基座前,看着婴儿脐血绘制的星图渗入青铜。共工的咆哮在颅内炸响,她突然看清千年前的真相:所谓应龙陨落,实则是共工以头触柱时,将半截天柱刺入了这头上古龙神的逆鳞。
"罗氏根本不是守陵人..."她颤抖着抚摸青铜表面浮现的浮雕,那些栩栩如生的龙人分明在跪拜天柱,"我们是共工血裔!"
怀中的婴儿突然悬浮而起,脐带血在天柱表面烧灼出刑天舞干戚的图腾。深海中沉睡的三十六具鲛人冰棺同时开裂,大祭司的歌声变得凄厉刺耳,元蜃珠碎片从她眉心剥离,化作流光注入婴儿额间。
"不!"罗刹女疯狂扑向光流,却被时空涟漪定格。她看见二十年后的画面:额生天柱晶石的青年帝王站在血海中,脚下踩着颛徵的龙头,而琉璃阁方向正腾起十二轮黑日。
颛徵的龙脊鞭缠住大祭司脖颈时,整片海域突然静止。浪尖凝固成翡翠般的固体,蛟鳞卫叛军保持着投掷动作僵立,就连坠落的龙牙舰都悬停在半空。
唯有婴儿啼哭声响彻天地。
皇帝竖瞳剧烈收缩,看见自己胸口钻出半截青铜戟尖——这柄武器本该在三百年前,被他亲手刺入降龙帝的心脏。
"我的好弟弟..."颛徵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金血,感受到背后浮现的熟悉威压,"借烛阴还魂,不怕天道再诛你九世?"
虚空裂开道缝隙,布满逆鳞的手掌握住戟柄缓缓转动。降龙帝的声音混着烛阴兽的嘶鸣响起:"当年你灌醉我时,可没发现酒里混着天一阁的轮回蛊。"
凝固的浪涛突然崩塌,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十二道黑光自琉璃阁冲天而起,每条光柱中都浮现出烛阴兽吞噬龙魂的场景。而墟溟岛深处的天柱之心,此刻传出清晰的心跳声,与颛溟胸口的震颤完全同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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