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有些天命在身上,萧皖这话一出,言出法随似的,周遭一瞬之间忽而多出了几道陌生的气息。
乍一感受是陌生,细细琢磨下来,却也透露出几分熟悉。
“哟,还真来了。”奉决半倚在窗边,风吹着窗帘露出了些许折角,他半眯着眼瞧向对面的人,朝着她咂咂嘴。
“你想怎么办?”他朝她问着。如今萧皖身子骨修养了半月,虽说瞧上去与平常无碍,但内力深厚的人瞧上去一眼就能看得出她虚弱。
那一战说是凶险,对她来说却的确是留有后手,但重伤,对她来说不过是损伤些元气。真要撕破脸皮的和人干起来,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不过到底是虚弱着未痊愈,能不动手,尽量就安心修养才好。
“眼瞧着就要到滇阳了,还需要想什么法子去应对?”萧皖伸出一只手掀开了些窗帘,瞧着外边纷纷显露出身影的黑色暗影,她收回了手,转头再拿过了面前的茶。
“杂碎而已,动动手指的事。”
“来了。”奉决暗道一声。随后就听见了周遭传来一串串拔刀抽鞘的嗡鸣声。
杀手绞杀听不见声响,除了无可掩饰的脚步声,根本传不出任何一点声响。
“这也是那个亲王的人?”他听着越发靠近马车的响动,搁在桌上的手食指不断敲击着桌案。“但听着这脚步,不像是寻常的暗卫所能有的。”
“分明心里清楚,还要问我?”萧皖与他对视着,两双眼睛一深一浅,瞳孔里都透露着深色的光。
他看着萧皖丝毫不愿意与自己周旋的模样,对着她低低笑了两声。
“东亲王能跟夕流阁打上关系,你也能?”奉决用手背撑着下巴,瞧着她。
“不能你还上来干什么?”萧皖没有惯着他带着点不怀好意的逗弄。
“过去那么多年你都不愿意,怎么如今就肯了?”奉决说起萧皖过去对于夕流阁的态度,对着她咂了咂嘴,“是为了皇帝?”
“不,”萧皖说着,把手中的茶盏放下,“是因为我想通了。”
她把手对着窗帘探了过去,听着愈发靠近的声响,手中漆黑的雾气虚虚凝结,不比从前的那番寒凉,现在的黑雾,连聚型都有些难。
黑雾朝外散去,才刚从窗沿往外冒出了些,只见下一秒,忽而就听见了咻咻咻几道厉响。
凛!
箭矢飞快,带着浓烈的气味,没入皮肉的闷响声传来,也有钉在马车之上的木响。
力道之大,钉的连车都要晃动两下。
马儿受惊的嘶鸣了一声,但还是训练有素的朝前跑去。车身旁传来厚重的拖沓声,还带着人呜咽的闷喊。有血迹晕开了,血腥气泛上来,熏得萧皖皱了皱眉。
她看着钉穿了车板的箭头,拿着身边的镇尺利落的拍在了上边,将箭头打了下去。
原本被挂在车身上的人失去了支撑力,滚落了下去,那一股血腥气才终于散去了,也没了恼人的声响。
“这也是你的准备?”奉决抬手,把快要从窗棂钉进来的一根箭矢挡了下来。
“禾玔什么时候做事这么失准头了,她不是荼姃带出来的么....”他掀开了窗,一边看着外边,一边轻轻的喃喃自语着。
“是我准备的,但是现在看着,来的人,大概不是我安排好的那个。”萧皖看着颇有几分乱箭射杀意思的汹涌攻击,围攻的杀手大概有百人,这剑雨却像能把山头站满的人射出来的。
不过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支力道着实不小,剩下的都不算是威胁,对于杀手不算致命,只是能陷入一些麻烦罢了。
夕流阁的马车是特制的车板,内里填充混着铁料,因此结实的很。除去最开始那一支箭矢,其余的都没法扎穿车板。
“所以,来的人是宫里的护卫?”
“也不像。”萧皖摇摇头,看着窗外楼台上站满的弓手,黑衣轻甲,不是她见过的人。而在当中,最为显目的一道身影,是一个身着半面金甲,文舞双袖的女人。
萧皖看着她,随着马车疾驰的晃动,那人的面容难以让人看清。而城门中央的那人,也在低头看着车窗中露出半身的她。
“需要哥哥么?”奉决好像很热心肠的问着,但是身子仍旧懒洋洋的倚在一边,丝毫看不出半点想要帮忙的意思。
萧皖听见了他的话,却依旧没有理会他,只是她默默收回了手,将窗子放了回来,低着头,眉头紧蹙着思索着什么。
车子仍旧疾驰着向前,车外传来的厮杀声不再像流水一般的静谧喑哑。有人和杀手拼杀在一起,挡着杀手,护着马车无阻的朝前。
“这群人不像是寻常的兵马,倒像是谁养下来的死士似的。”奉决听着车外的厮杀,听着来来往往人的脚步声,对着如今不够敏感的萧皖说着。
“这等规模的死士养起来可不算是个简单活计,必定得动用大批的财力物力和心力。如此安稳的发展壮大成这个样子,皇帝竟然一概不知?”他对着萧皖徐徐说着,说着问句,但却并没有好疑问的意思。
他看着萧皖,瞧着面前的人用指甲在桌案上轻轻划着,似乎有些烦躁,只见猩红的指尖毫无规律的动作着,活生生把实木的桌面剜戳了一个小坑。
“嗯?”
奉决看着面前有些情绪不对劲的人,眉头向上挑了挑。他少见的凑近了些,细细观摩着萧皖脸上的神情。
从她入宫恼怒避世之后,他似乎再没见过她这一番内敛着脾气,却制不住的冒火的模样了。这番一瞧见,倒是稀罕的很。
“我说,你不会真不清楚他在外养了私兵罢?”奉决试探着问着,可却没见她点头。
“别与我说,这些死士都是外人养着的,皇帝丝毫不知情。”他说出了第二种猜想,嘴角有些抽搐,看着萧皖的眼神都变了变。“如若这般的话,那你还是趁早假死逃开吧,或者换个皇帝给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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