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影子!
伊万猛地收回目光,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不敢再看其他人,只能死死盯着自己面前那块坚硬的肉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油腻的餐盘边缘。格里戈里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含糊的词语此刻都像裹着冰渣的铅块,狠狠砸进伊万的意识深处。那些飘散的铁锈粉末,那缺失的影子……他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颈,眼角的余光像受惊的飞蛾,飞快地扫过谢尔盖的脚下——同样的位置,同样只有一片浓稠的、吞噬一切的虚无!安德烈,柳德米拉……所有围坐在这张桌子旁的老员工,他们身下的地面,都是光与影的禁区!仿佛灯光穿透了他们,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某种拒绝留下形迹的存在!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伊万,比圣彼得堡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他感到自己正坐在一群……活着的、会说话的、没有影子的……东西中间!他们用含糊不清的言语作为盾牌,每一次开口,都伴随着那诡异铁锈的消散。而自己刚才的坦诚,则化作了那几片被吸走的、发光的“纸”……
午休结束的汽笛声再次撕裂空气,这一次,对伊万来说,无异于救命的号角。他几乎是弹跳起来,餐盘里的汤洒出了些许也浑然不觉,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弥漫着无形恐怖和铁锈腥气的空间。他跌跌撞撞地跟在格里戈里身后,重新汇入涌向车间的灰色人流。机器的轰鸣再次将他包围,但那巨大的噪音此刻却像一层隔音的屏障,暂时隔绝了食堂里那令人窒息的诡异。
整个下午,伊万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扳手好几次差点从他汗湿滑腻的手中脱落。他不敢再看格里戈里,更不敢看其他人的脚下。格里戈里依旧沉默地干着活,动作精准却毫无生气,像一架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他那沟壑纵横的侧脸在车间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阴沉。伊万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午休时那恐怖的一幕幕:飘散的铁锈粉末,缺失的影子,还有自己话语凝结成的、被吸走的发光纸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那些被吸走的、关于他父母的真实信息,最终去了哪里?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疯狂地蔓延开来,攫住了他全部的思维。他必须知道!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强烈求知欲的冲动驱使着他。当下午的工作终于结束,那宣告自由的汽笛声响起,工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涌向更衣室时,伊万却故意磨蹭着。他假装整理工具,眼神却紧张地瞟着车间尽头那条通向厂区更深处管理区的、灯光更加昏暗的走廊。格里戈里似乎完全没有留意他,径直随着人流离开了。
心跳如鼓,伊万深吸了几口充满金属粉尘的污浊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低着头,尽量自然地穿过几个还在收拾的工人,闪身拐进了那条通往管理区的走廊。这里与车间的喧嚣截然不同,死一般的寂静。墙壁是深绿色的,下半截刷着厚重的深棕色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粗糙的水泥。惨白的吸顶灯间隔很远才有一盏,光线虚弱,在长长的走廊里投下一段段光亮与黑暗交替的斑驳区域。空气更加阴冷,弥漫着一股旧纸张、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伊万瞬间汗毛倒竖的铁锈腥气。
他蹑手蹑脚地走着,橡胶鞋底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回响。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深棕色的厚重木门,门上的黄铜标牌字迹模糊。档案室……财务科……人事处……他的目光紧张地扫过那些标牌。他的目标是厂长办公室。在“红色锻锤”这样的地方,所有重要的、核心的东西,最终都会流向那里,像血液流向心脏。
走廊的尽头,一扇比其他门更为高大、更为厚重的橡木门紧闭着。门上方镶嵌着一块磨砂玻璃,玻璃后面透出一种极其诡异的、不稳定的幽绿色光芒。那绿光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将门前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病态的色泽。正是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的源头!它比在食堂里闻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浓烈、都要纯粹,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体的贪婪气息。
伊万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膛。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挪向那扇散发着不祥绿光的门。离得越近,那股铁锈的腥气就越发浓烈刺鼻,几乎让他窒息。他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如同无数细小的金属砂砾在管道里高速流动、摩擦的“沙沙”声,从门缝里清晰地透出来。那声音冰冷、单调,带着一种无情的效率感,仿佛某种巨大的机械正在门后永不停歇地消化着什么。
门没有关严!一条细微的缝隙,如同恶魔诱惑的眼睑,微微张开着。那脉动的绿光就从这条缝隙里流淌出来,在走廊幽暗的地面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带。
伊万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将一只眼睛,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那条死亡般寂静的门缝。
门内的景象,瞬间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带着地狱般的灼热,也带着西伯利亚冻土般的酷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房间中央那台庞大、复杂、难以名状的机器。它由无数粗细不一的暗色金属管道虬结缠绕而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油腻的污垢,闪烁着湿冷的幽光。管道上布满了铆钉和焊接的疤痕,如同怪物的血管和肌腱。在机器的核心位置,一个巨大的、如同胃囊般的透明玻璃容器正散发着那令人胆寒的、不断脉动的幽绿色光芒。光芒的源头在容器内部深处,看不清具体形态,只感觉那绿光带着一种冰冷的、贪婪的吸力。
更恐怖的是机器运作的景象。就在伊万窥视的刹那,几张边缘模糊、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纸片”——和他中午在食堂看到自己话语凝成的一模一样!——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从房间的某个黑暗角落(似乎是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管道口)无声无息地飘飞出来!它们像归巢的幽灵,径直飞向那巨大的玻璃胃囊。在接触到容器表面幽绿光芒的瞬间,那些“纸片”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吸引,猛地加速,嗖地一下被吸了进去,没入那深不见底的、脉动的绿光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万甚至来不及辨认其中一张“纸片”上是否闪过他父亲的名字“伊戈尔”,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光石火。紧接着,就在那些“纸片”被吞噬的同时,机器发出一阵低沉、满足的嗡鸣。与此同时,几股浓稠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深黑褐色的液体,从机器底部几个粗大的金属排泄口缓缓地、无声地流淌出来,滴落在下方几个巨大的、同样污秽不堪的铁桶里。那液体散发着伊万无比熟悉的、浓烈到极致的铁锈腥气!正是格里戈里他们口中飘散出的粉末的液态浓缩物!
那铁桶边缘,已经凝固堆积了厚厚一层同样的黑褐色粘稠污垢,像干涸的血痂,又像陈年的锈迹。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身形佝偻、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的人影,从机器另一侧的阴影里蹒跚走出。他手里提着一个同样肮脏的铁皮桶,步履沉重地走向那些正在接收粘稠液体的铁桶。他走到其中一个铁桶前,动作机械地放下手中的空桶,然后弯下腰,试图去挪动那个几乎装满黑褐色液体的沉重铁桶。就在他弯腰的瞬间,伊万看清了那张在幽绿光线下惨白、麻木、毫无生气的脸——正是午休时坐在他旁边,抱怨过土豆煮不烂的柳德米拉!
她的动作极其费力,仿佛那铁桶有千钧之重。当她终于将桶挪动了一点位置,准备将里面粘稠的液体倒入手中的空桶时,一滴浓稠的黑褐色液体溅了出来,落在她深蓝色的工装裤膝盖处,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污迹。柳德米拉对此毫无反应,仿佛溅落的只是清水。她只是麻木地继续着倾倒的动作。
眼前的景象彻底击溃了伊万的理智。胃里一阵剧烈的搅动,酸液猛地涌上喉咙。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硬生生将那股呕吐的欲望压了下去,却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就是这极其细微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
门内,那巨大机器脉动的幽绿光芒骤然一盛!仿佛一只沉睡的恶魔猛然睁开了眼睛!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视线感”,如同实质的触手,瞬间穿透了门缝,牢牢地锁定在伊万身上!他被钉在了原地,血液冻结,四肢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他看到柳德米拉的动作也瞬间僵住,她那颗苍白僵硬的头颅,如同生锈的轴承,极其缓慢地、一卡一顿地转向了门口的方向!那双在幽绿光线下漆黑空洞的眼窝,正正地“看”向了门缝外伊万那只惊恐万分的眼睛!
“呃……”
一声非人的、仿佛从腐朽的胸腔里挤出的模糊喉音,从门内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和……饥饿。
逃!必须逃!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电流般击穿了伊万的僵直。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蹬,转身拔腿就跑!橡胶鞋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不敢回头,不敢想象那扇厚重的门是否会打开,不敢想象柳德米拉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是否会追出来。他像一只被猎枪惊飞的野鸟,在昏暗死寂的走廊里亡命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身后,那冰冷的、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死死地黏在他的后背上,无论他跑得多快都无法甩脱。只有那机器贪婪的“沙沙”声和脉动的幽绿光芒,在他被恐惧填满的脑海里不断回响、放大。
冲出管理区走廊,重新汇入厂区主干道稀疏的人流,伊万才感到后背那股如芒刺骨的冰冷注视感稍稍减弱。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放慢脚步,只是低着头,混在那些同样沉默、拖着沉重步伐走向厂门的灰色身影中,心脏仍在狂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的腥甜。
圣彼得堡冬夜的寒风像无数把冰冷的剃刀,瞬间切割着他汗湿的额头和脖颈,带来一阵刺骨的清醒,也带来更深的战栗。他裹紧了单薄的外套,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只想立刻回到自己那个位于贫民窟角落、狭窄却暂时安全的栖身之所。他低着头,沿着被昏黄路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人行道疾走,涅瓦河方向吹来的风卷起地上的垃圾和雪沫,抽打在他脸上。
就在他拐进一条堆满废弃建材、光线更加昏暗的小巷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从一堆蒙着油布的钢管后面闪了出来,恰好挡在了他的去路中央。
伊万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惊叫出声,猛地刹住脚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
昏黄的路灯光线勉强勾勒出那个黑影的轮廓——瘦削、佝偻,像一株被风雪摧残的老树。是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
老工人站在巷子中间,大半张脸隐藏在厚实围巾和鸭舌帽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异常锐利、与白日里那种空洞麻木截然不同的光芒,如同两块冰冷的燧石。他无声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在此等待了很久,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伊万·伊万诺维奇。”格里戈里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伊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恐惧再次攫住了他,比在厂长办公室门外时更加深沉。格里戈里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今天……在食堂,”格里戈里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阴影,牢牢钉在伊万脸上。
伊万感到一阵眩晕,午休时那话语凝结成发光纸片被吸走的恐怖景象再次清晰地浮现。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痛。
“我……我只是……”他想解释,想辩解,却语无伦次。
“你看到了。”格里戈里打断了他,不是疑问,而是冰冷的陈述。他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似乎洞悉了一切。“在食堂……还有……后面的走廊。”最后几个字,他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了然。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临夏风告别 明日方舟:从雪原开始的日常生活 我的爱人是狼王 末日降临:我却在玩塔防 犬夜叉之大白柴与小孔雀 穿成美强惨:哥哥男主嫂嫂女主 苟道十年,女帝请我出山! 与影相伴,逐光而行 胜蓝战记 重生08,开篇传奇人生 随风遗留 凤归凰醒 一穿异世界就无敌了 【起源之书】 烟云过眼 综漫:光是纽带,永不言弃 人在都市,系统在末世! 重生78,开局赤手干掉一头熊 这是一条神奇的天幕 搞不来暗恋
好书推荐:桃运无双,洛雷神秘帝少甜宠妻和表姐同居的日子最佳女配(娱乐圈冯征秦始皇嬴政撩妹小神医妙手小村医吻安,首长大人超品邪医报告首长,萌妻入侵睡吧,国民夫人离婚三十天重生世家子我的老婆是冠军校园极品公子山村名医当沙雕攻拿到虐文剧本我的相公风华绝代极品媳妇农女不修仙我家皇后又作妖美人如玉都市弃少归来,依旧怪医圣手叶皓轩,一念都市超级赘婿八零娇女有空间神话之后仙工开物,蛊真人龙藏恒星时刻据说秦始皇是个女儿控来着中年男人请遵守游戏规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儿娘子,我道心乱了我被初恋退婚之后大明虎贲农家小娘子总裁情深入骨我行走江湖那些年混在后宫的假太监那夜上错床凶兽档案蚀骨危情带着妹子去修仙醉卧美人乡抱上空姐的大腿都市之纵意花丛末世之重生御女逆命相师老子是无赖都市极品人生高武我的气血无限多十年磨砺,归来已无敌修仙 一代神帝横空出世网游我在全民战争霸气开挂这个歌神眼神不好使瞎子开局逆风翻盘,抱得校花归傲世骄龙世界房产巨头将门弃妇又震慑边关了汉末无衣神话之后开局签到荒古圣体公寓里的精灵训练家盗墓,开棺挖到一只两千年粽子我们都是九零后心花路放别搞,我是人,魔尊是啥玩意儿他的金丝雀又娇又软渣夫软饭硬吃,那就送他去归西我本无意成仙我和女神合租的日子小师弟,求你从了师姐吧超品风水相师最废皇太子空间重生之商门影后穿成前夫的家养狗重生之纯真年代凡人神算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猎场极品兵王俏总裁乡村傻医仙的秘密乡村神医村长九千岁,女帝她又纳妃了跪在妻女墓前忏悔,我重生了屌丝小保安,遇见女鬼逆袭了寡妇也是潜力股我要成为天下无敌假太监:攻略皇后的我如鱼得水穿越为摄政王,女帝视我心头刺汉服小姐姐直播被大熊猫赖上娘亲,离开这家,我带你吃香喝辣小姐,姑爷他又要造反啦凡三的财富蛙跳外戚好凶猛我的女皇上司最强俏村姑这个农民有点虎多子多福,从拿捏九幽女帝开始重生许仙当儒圣古玩捡漏从离婚后开始绝世废材:毒后归来偷偷藏不住楚家有女初修仙师父,抱小腿极品女仙他的小仙女大律师的惹火宝贝重生不当接盘侠,前世老婆她急了捡个魔神做师父万古第一废材我真不想当奸臣重生后我成了拼爹界杠把子我的姐姐是恶役千金大小姐一胎七宝:老婆大人哪里跑内科医生她真不是沙雕龙藏烟雨江南仙工开物神话之后鹅是老五剑走偏锋的大明大燕文学读吧小说网读一读小说网快眼看书啃书网爬书网权术小说网去读书书荒小说网再读读小说网书趣阁恒星时刻崇文中文网天籁小说小二中文文华摘云若月楚玄辰开局揭皇榜,皇后竟是我亲娘官途,搭上女领导之后千里宦途升迁之路官道征途:从跟老婆离婚开始权力巅峰:从城建办主任开始官梯险情相亲认错人,闪婚千亿女总裁书文小说不乖官路女人香学姐蓄意勾引深入浅出仙帝重生,我有一个紫云葫芦财阀小甜妻:老公,乖乖宠我空白在综艺直播里高潮不断重回2009,从不当舔狗开始透骨欢爱欲之潮直上青云深度补习上流社会共享女友镇龙棺,阎王命上瘾爱欲之潮假千金身世曝光,玄学大佬杀疯了臣服议事桌上官途:权力巅峰开局手搓歼10,被女儿开去航展曝光了关于我哥和我男朋友互换身体这件事村野流香闪婚夜,残疾老公站起来了师娘,你真美迟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