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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各种心事（第1页）

另一头里，因宝玉养病，终日躺在床上，不免神思懒倦，袭人终日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虽不觉得辛苦，也难免有些疲乏。

待宝玉往栊翠庵去，袭人便也往四下里散散心，正想着去寻鸳鸯说话，路过一处，却听见屋子里头有人言语：

“这也怨不得你心里烦闷，这个地方难站得稳，院子里头丫鬟多，宝二爷这些日子病着，谁不是提心吊胆，辛辛苦苦的服侍着，怕出了一点岔子。

如今眼看着大好了，老太太和太太发了赏，也没有咱们的份，若说只没我的就罢了，我年纪小，原也排不到前头去，也不抱怨，竟连你也没有。

若只给袭人，我也就罢了，早晚是姨娘的位份，咱们也争她不过，谁敢和她比呢？别说她是个殷勤周到的，便是不周到，咱们也拼不过。

我只气碧痕那几个，竟也都算在那上等里头，不过是仗着会讨好，众人倒真捧着她去，你说可气不可气？”

又听一人道：

“你生这些气有什么用？谁还能真守着谁过一辈子？不过是三年五载，各自的都散了，那时谁能顾不得谁呢？”

先前那人声音里头便添了些哭腔，哽咽道：

“你真要走？老太太也不留你？你倒好了，已有了去处，将来自有安生日子去过，我却还没着没落的，怕还有百年的煎熬呢...”

另一人便忙劝慰，里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袭人立在原处，不知何时也低下头来，神色复杂，里头这两人的声音，她都听得出来，却都是绛芸轩里头的丫鬟，先前那年纪小，颇有怨言的那个，是个叫佳蕙的三等丫鬟，还有一人，竟是麝月。

麝月先前在宝玉跟前也颇得宠，如今却渐渐被碧痕取代，无事时并不再往宝玉跟前凑。

‘早前便有耳闻，说是麝月想要出府去，不想竟是真的...’

袭人一时心绪复杂，在宝玉跟前，她如今自是独一档的，然而麝月的身份也并不比她低多少，可眼下见麝月要出府，看似少了个竞争对手，袭人竟也并不觉得有多高兴。

抬起手按了按胸口，早前宝玉癫狂发作之时，力气大了许多，袭人拉他不住，便拿自己身子拦在宝玉前头，防着他往石头柱子上撞。

她也没有宝玉那许多好药来吃，如今宝玉已大好了，她自己这胸口上却还有大半的淤痕未能消解，拿手轻轻一碰，便有阵阵的隐痛，连呼吸也不畅快。

这桩事情袭人未曾再说起，宝玉见她难受过两回，也不曾追问，反倒只顾着与她打听妙玉。

袭人明白自己一个丫鬟，本就不应该想太多，可此时被麝月的言语一激，竟也止不住有些难过：

宝玉那日一醒过来，即便以往素不相识，眼睛也只落在那妙玉身上，自己就在他跟前，他也不曾多看我一眼的...

一时间默默垂泪，手仍按着胸口，心中泛起阵阵凄然，再没了去寻鸳鸯说话的心思。

————

待林思衡上了山，宝玉便不知何故，竟在半山腰上等了许久，终不见林思衡下来，只得以为林思衡是往其他处观望山景去了——

他是断不肯信自己被拒之门外，林思衡却已然登堂入室了的。

虽作这般想法，宝玉仍旧显得有些颓然，耷拉着腰背往山下走，路上又遇见惜春，也没与他说上几句言语。

宝玉便更觉得有些孤单无趣，想着不如还是回绛芸轩里去歇着。

行了半程，又见贾兰在一处假山后头拿着把木弓射箭，不免疑惑的问了一声。贾兰连忙上前行礼，笑道：

“姑祖父今儿放了我一天的假，早前林叔叔就说以后还要教我骑射，我便先再此处练练，这里僻静些，也不怕误伤了人。”

宝玉连连摇头，他是一向最厌烦这些舞刀弄枪的粗鄙之举的，心中更有些不喜，忍不住道：

“倒净会作些怪，也不怕把牙磕了，还是歇了罢。”

贾兰挨了批评，也不和他宝二叔顶嘴，只是讪笑一声，手里仍紧紧抓着那弓不放。

宝玉见状，虽是自己的亲侄子，也不再多理会，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想着要不寻大嫂子说说，摆弄那些刀枪弓箭，伤了自己可不是顽的。

但这念头也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又被抛在脑后。

可巧又撞见贾芸正往外走，宝玉一见着他，倒想起一桩旧事来，他这会儿正觉得苦闷无聊，正想寻人说话，又记得贾芸是个伶俐的，便忙喊道：

“快站那！我怎么竟把你忘了两三个月？”

贾芸听见宝玉的声音，忙作揖问候，宝玉一把将他拉着，便往绛芸轩去，口中笑道：

“那回见了你，我叫你往我这儿来，不想接连遇着许多事情，倒把你忘了。”

贾芸忙客气道：

“总是我没福，偏赶上叔叔身子欠安，叔叔如今可大好了？”

宝玉笑道：

“自是大好了，上回你寻琏二哥的事，他可办妥了，若不然，我再替你问问，今儿又是来做什么？”

说话间已到了绛芸轩，一路不断有丫鬟来请见问好，贾芸连正眼也不敢看，只一路低着头拱手施礼，等进里头入了座，方才答道：

“劳叔叔动问，先前的事情已了了，今儿来正是要寻二婶子会账，不想又扰了叔叔的清净，叔叔如今大安了，也是我们这一家子的造化。”

一边说着，一边偷眼打量这绛芸轩里头的摆设：

旦见金碧辉煌，山石点缀，有奇珍异鸟悬于廊下，芭蕉丛丛青翠鲜明，果真奢华靡费，端是一处宝地。

贾芸如今虽已不缺了银子花用，也仍不免暗自咂舌，又有一丫鬟可巧沏了茶来与他，贾芸这才收回目光，顺道往那丫鬟提溜了一眼：

细条身材，容长脸面，穿着银红长褂，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正是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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