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先试了试直的陂坝,当模拟丰水期的水流冲击过来时,发现直陂坝受到的水流冲击力较大,稳定性欠佳。于是,他们又将陂坝改成了阶梯状,把迎水面建成缓坡。这样一来,水流在冲击陂坝时,力量被分散和削弱,大大提高了陂坝的稳定性。
奚昀是有备而来,一连跑了好几天工部找薛郎中一起研究陂坝工程,薛郎中在水部司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白饭的,选址问题解决之后几乎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六部的另外几个部门看到奚修撰频繁地往工部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意。他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酸溜溜地调侃道:“工部运气可真好,又要借一次东风了。”言语中既有羡慕,又有一丝嫉妒。
容芝树听到这些议论,只是笑眯眯地不说话。等奚昀出了翰林院,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挖到工部来,为工部增添一份强大的力量。
“这么势在必得。”宋嘉树瞥了他一眼,泼冷水道:“奚修撰在我户部帮忙时,税账结算的又快又准,我瞧他也对户部很属意。”
容芝树“哼”了一声,先走一步。
奚昀忙着给汤均益写信。自从均益兄当了松水县的知县,奚昀突然深切地体会到了熟人好办事的好处。有了汤均益在松水县,中央拨人拨款过去做水利建设就不用担心中间有人捣鬼、偷奸耍滑了。
均益兄什么为人他还不清楚吗,他们几人中最年长的,为人正直绝对靠谱呀,有他在松水县继任汤县令,奚昀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们做了一半的陂坝模型稳稳地安置在工部的地貌图上,水司部的官吏们经常会好奇地过去瞅上两眼。奚昀则混在其中,虚心地向诸位请教,广泛地收集大家的建议。众人的智慧在这里汇聚,他们共同探讨,最终成功地解决了丰水期和枯水期的水位平衡问题。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们决定在陂顶设置三十六道闸门,闸门的开关采用可松动的石板或者松木板升降控制。这样一来,在丰水期时,可以打开闸门泄洪,防止洪水泛滥;在枯水期时,则可以关闭闸门蓄水,保障下游的用水需求。
这个陂坝的设计已经相当完善了,但奚昀却总是觉得哪里还不够妥当。他反复地观察着模型,思来想去,始终放心不下。他担心万一再遇上像上回那样的扶摇风洪涝,即使是现在看似坚固的陂坝,仍旧有可能被冲坏。
奚昀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我觉得可以拆掉一部分闸门,按照三七分的比例,拆掉三段闸门,然后建一个溢流坝。当丰水期水位超过理想水位线时,水流就可以漫过坝体来泄洪,这样就能有效防止因阻力过大导致陂坝过载被冲毁。”
薛郎中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颇为完善的陂坝模型,思考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来试试吧。”
奚昀有些愕然,他看着薛郎中,问道:“您就不怕我的提议并非完美,要是功亏一篑该如何?”他的心中既担心自己的提议不够成熟,又对薛郎中的信任感到有些意外。
薛郎中无所谓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豁达与洒脱,说道:“无妨,塌了便重新搭建,这又算得了什么。世人皆知,成功乃历经无数次失败磨砺而生,况且这地貌图本就是为反复推演实验所制。此前在实地修筑堤坝时,我们也已经塌了两回了。”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字里行间满溢着乐观坚毅之气,令奚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备受鼓舞。
容芝树和徐侍郎也过来看奚昀和水司部共同建设出来的模型,两位侍郎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座崭新的陂坝模型上。徐侍郎微微俯身,拿起小铲子在蓄水区的两岸缓缓移动,精准地开凿出了干渠。
只见那清澈的“溪水”顺着他开凿的渠道潺潺流动,一路蜿蜒,巧妙地引向了代表田园庄稼地的区域,又通过支渠,均匀地洒落在每一寸“农田”上,完美地模拟出了灌溉的场景。
奚昀看着面前这个经过多日多人努力终于建设出来的陂坝模型,差点感动地流下泪水,现在这个集蓄水、灌溉、泄洪功能于一体的陂坝终于大功告成了。
徐侍郎直起身子,轻轻捋着胡须,脸上满是赞赏之色,由衷地夸赞他们厉害,为了解决这河流的洪涝问题,下了如此大的狠功夫。
这修筑堤坝的事情确实不能再拖延了,青州郡每次递上来的折子,都必定会提及洪涝灾害,若再不尽早着手处理,陛下定会怪罪。
薛郎中也在一旁笑呵呵地夸奚昀聪明,厉害,“如若不是奚修撰提出在蛇溪谷选址,我们也没办法顺利开展后续工作,还有这建设溢流坝的点子,也是奚修撰想出来的,他功不可没啊!”
这些日子,薛郎中看着奚昀那本笔记本慢慢被写满,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数据、草图和心得。虽然那些字迹和图画看起来有些凌乱,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但奚修撰非常非常认真,真心给出建议,虚心请教问题。
奚昀很谦逊地拱了拱手,说道:“这都是大家共同的功劳,离不开薛大人的悉心指导,也离不开水部司的群策群力,我只是一门外汉,最多提些建议罢了。”
其实最初是私心,他不想看到昔日受扶摇侵袭的场面再现,婴孩降生之地是故乡,他睁开眼睛在松水县,在洵阳村,那儿就是他的故乡。
“该给这陂坝取个名字。”
薛侍郎指着一处靠山的田园村庄地区,问道:“这什么地方,沣江流经此处出了青州郡。”
站在一旁的奚昀听到这话后,眼眸微微一动,赶忙上前一步拱手回答道:“回徐大人的话,此地正是下官的家乡——洵阳村,常年受到洪涝灾害。”
众人闻言皆是一顿,徐侍郎笑了两声,他拍了拍奚昀的肩膀说道:“原来如此,你的故乡水太多,这个陂坝合该取个土属性的名字来挡一挡。”
“就叫做‘厚垚陂’如何?可镇洪水猛兽,保佑一方平安。”
厚垚陂。这三字在奚昀心里滚动了一下,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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