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结束后,安陵容回到内殿,就见锦书笑意盈盈地进来禀告:“娘娘,流筝进宫来给您请安,人就在殿外。”
得知她出了月子,流筝一早就递了拜帖进来,故而安陵容并不意外,笑道:“还不快带她进来,许久没见那丫头,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流筝一袭桃红色花纹旗装,看起来气色很好,想来在宫外的日子过得不错。
一开口,流筝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哽咽,“妾身给娘娘请安。”
安陵容示意锦书扶她起来,将人拉到身前,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在宫外过得怎么样?你每回写信都说他对你很好,可本宫不亲自问过总是不放心的。”
流筝声音里透着幸福和甜蜜,“娘娘放心,他对我很好。”说罢,轻抚小腹,“娘娘,我已经有了身孕。今日进宫,一是想念娘娘和姐姐,二来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娘娘。”
安陵容和锦书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惊喜之色,“当真吗,几个月了?”
流筝道:“还不足两个月呢。”
安陵容不赞同地看着她,“有孕前三个月最是不稳当的时候,你怎么不好好养着还进宫请安。琳琅,快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太医诊过脉,确认胎象稳固,安陵容才放下心来。
又说了一会话,她就让锦书和流筝退下单独相处去了。
除夕过后,胤禛在朝堂上提出要设立巡农御史。前朝忙着,他到后宫的次数便少了许多,为四阿哥安排养母的事自然也耽搁了下来。
碎玉轩东侧殿,沈眉庄紧皱眉头,望着窗外发呆。
采星抿唇,有些担忧地劝道:“小主,太医说了让您不要多思,于您的身子不好。”说罢,想到什么,又道:“倚梅园的梅花开得正好,不如奴婢陪您去走走?”
沈眉庄神色微动,半晌才点了点头应下。
采星给她披上一个厚实的浅色披风,又带了两个汤婆子,主仆二人这才往倚梅园去。
前几日才下了一场雪,阳光透过薄云洒下来,雪面反射着细碎的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沈眉庄抬手用帕子挡了挡,就听到身边传来采星的声音,“小主,四阿哥好像在前面呢。”
沈眉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四阿哥正站在一棵红梅树下。
原本黯淡无光的脸上多了几分光彩,眼尾也溢出一抹笑意。沈眉庄正要过去,就见甄嬛先一步从另一个方向过去。
四阿哥也看到了甄嬛,瞬间便带上了笑颜。
沈眉庄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只看着二人的神情也猜得出他们相谈甚欢,那是四阿哥不曾在她面前展现过的。
采星看着这一幕也愣住了,“小主……”
沈眉庄苦笑一声,语气里带着自嘲:“走吧,我们回去吧。”
采星扶着沈眉庄往回走,忍不住替沈眉庄打抱不平:“小主,您对四阿哥和玉贵人都是一片真心,他们怎么这样对您!”
沈眉庄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我这副身子只怕也活不了几年,恩宠更是早早就断了,若成了四阿哥的养母,自然也帮不到他什么。”
缓了一下,又道:“玉贵人不能生育,又得皇上宠爱,四阿哥选她也是情理之中的。”
采星语气里带着不忿:“可玉贵人毕竟是罪臣之女,咱们老爷是济州协领,又掌着兵权……”
不等她说完,就被沈眉庄厉声打断:“住口!我是我,父亲是父亲,我收养四阿哥与家中无关。”
沈家已经投靠了安陵容和六阿哥,若再和四阿哥扯上关系,不提皇上会不会多想,只怕承乾宫那也不会放心。
不过采星的话还是如刀子一般插进她的心里,这些话她不曾吐露过,可是四阿哥还是更亲近甄嬛,这让她的心、她的骄傲被狠狠践踏。
沈眉庄的心事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半个月后,养心殿传出旨意,玉贵人晋玉嫔,抚养四阿哥。
没有人知道甄嬛是怎么说服的胤禛,也没有人知道甄嬛和四阿哥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甄嬛如愿搬入碎玉轩正殿,又收养了四阿哥,一扫过去的阴霾,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再面对祺嫔的刁难时,她自觉多了几分底气,言语间颇为强势,几次争锋都不曾落了下风。
承乾宫,安陵容看着跪在下面,好像下一秒就要咳晕过去的沈眉庄,心情有些复杂。
“你当真要如此吗?”
沈眉庄面色平静,语气很是坚定:“嫔妾旧疾难愈,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嫔妾只想寻一个清净的地方,长伴青灯古佛,为大清祈福。”
“你知不知道你的决定意味着什么,这可能会让皇上觉得你心有怨怼,让你失去如今拥有的一切。”
沈眉庄扯出一抹笑来,“如今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陵容,我只求你这最后一件事,我知道从前是我愧对了你的情谊,只愿你看在昔日一同入宫的情分上,成全我吧。”
安陵容眉心微微动了动,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半晌才开口:“你既想好了,本宫会替你去和皇上说,至于结果如何,本宫也不能保证。”
闻言,沈眉庄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陵容,我每天都觉得好累,如今算不算是要解脱了?”
安陵容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眉庄扶着采星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希望你真的能放下过去的事,得到解脱。”
沈眉庄脚步一停,抬头看了看门外的阳光,唇角微微扬起,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安陵容看着窗边盛开的寒菊,微微叹了一口气,“或许你本不该到这紫禁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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