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星果藤的缝隙,呜呜地响,像无数人在轻轻哼唱。唱的是青石板上的嬉闹,是竹筐里的光阴,是药庐里的苦涩与回甘,也是每颗星果里藏着的、说不尽的暖。
天帝望着水镜里的万家灯火,又看了看身边缠绕的藤蔓,忽然觉得,这九重天阙,原是靠着人间的故事才显得不那么清冷。而那些故事,就像星果藤一样,只要有人记着,就会一直爬下去,爬过岁月,爬过山海,爬成连神仙都舍不得错过的人间。
星果藤爬过鹊桥的那年,人间的星果林里结出了种奇果。果皮上缠着淡淡的金线,掰开来看,果肉里竟嵌着细小的星子,夜里会发出微光。有个老猎户摘下一颗,放在床头当灯,竟梦见了年轻时救过他的山雀——那雀儿早化作了林间的树,此刻却在梦里衔来片星果叶,叶上写着“谢你当年喂的谷粒”。
消息传到县城,药庐的郎中取了颗奇果入药,熬出的汤药竟带着清甜。有户人家的小娃娃总夜啼,喝了药便安睡,梦里还咯咯笑,说看见藤上结着会唱歌的果子。女先生听闻,特意带着学生来写生,笔尖刚触到纸面,奇果里的星子就顺着墨痕滚出来,在纸上连成了银河。
天庭的藤也跟着热闹起来。瑶池的莲花开时,星果藤上竟结出了带莲香的果子,引得锦鲤跳出水面来啄。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旁,藤蔓缠着炉耳荡秋千,把丹香混着果香飘满了兜率宫。有回玉帝议事,忽闻一阵墨香,抬头见龙椅扶手上的藤上挂着片竹简,上面是人间学子新写的策论,字迹里还裹着星果的甜。
“这藤倒是越发会讨巧了。”玉帝笑着取下竹简,指尖刚碰到墨迹,竹简就化作只紫蝶,扑棱棱飞出凌霄殿,顺着藤蔓飞向人间。守将在南天门看得清楚,那蝶儿落在星果林的老树上,化作片新叶,叶尖还沾着天庭的云气。
日子就这么在藤叶的沙沙声里淌着。当年踩竹篾的小童成了竹匠,编的竹筐总在角落留个星果形状的空隙;药庐的郎中收了徒弟,教他认星果藤时,总说“这藤记着人心,你待它真,它便给你甜”;女先生的学生里,有人考中了功名,回乡时特意在星果林旁盖了座书斋,窗棂雕成藤蔓的模样,风一吹就像在翻书页。
有年冬雪,星果林落了场罕见的大雪,藤蔓上积着厚厚的雪,倒像缀满了白玉。有个穿棉袄的小丫头趴在窗边看雪,忽然发现最高的那株老树上,有片叶子没被雪盖住,正冒着淡淡的热气。她踩着雪跑过去,伸手一摸,叶子底下竟藏着颗星果,暖乎乎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是太爷爷在护着林子呢。”丫头的奶奶跟过来说,眼里泛着光。当年埋竹篾的白发道人早已羽化,人们却说他化作了林间的风,总在藤叶间悄悄看着。
天庭的水镜里,玉帝正看着那株冒热气的老树。忽然见雪地里冒出新的绿芽,顺着雪缝往上钻,竟在冰封的土地里开出了朵紫花。仙官凑近了看,见花心里裹着片竹篾,正是当年守将袖袋里那片花瓣化成的银盔碎片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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