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见父亲和爷爷用强硬的态度无法“说”服母亲,眼看着就要演变成一场前所未有的内斗,他们年龄虽小,但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父母一旦彻底决裂,剩下的那个又受伤的话,他们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他们不得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拿出百试百灵的招数——撒娇,装可怜。
他们可是她的儿子,没有什么比召唤母爱更能拿捏一个母亲了。
的确,就在两个小崽子哭着乞求关秀不要责备爷爷和爸爸,不要抛弃他们的时候,关秀有刹那迟疑:
不如就装糊涂吧,这是末世,就算婆婆和女儿还在,她又能怎样?她连食物都找不回来,到时候也会饿死。
况且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丈夫。
还有……
还有什么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拥有很多东西,让她即便在如此艰难的末世都仍旧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而这一刻,关秀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她的背脊就莫名起了一股寒意——公公为了吃的连跟她相濡以沫四十多年的妻子都能推出去;丈夫和儿子为了吃的把只有几岁的女儿(妹妹)推出去。
而她……如果不是她一直都在积极寻找食物,并每次多多少少都能弄回来一点吃的,一直都展示着充足的价值,她在他们眼中的价值,恐怕也就只剩下给他们换粮食的价值了吧。
想到这一层,她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不由得想到:如果没有末世就好了,他们就是幸福美满的人人羡慕的家庭…都是末世撕下了人性的伪装,露出赤裸裸的欲望。
直到这一刻,关秀脑海中甚至还浮现出一个念头:她曾经看过某些末世小说,与某人经历了几个月,一两年或者两三年的末世,死亡后重生回来,便把那个与她在末世中共过患难的人当做自己最贴心最值得信任的人,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后背交给对方,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
关秀只想说,这些人还是太……年轻了啊。人生啊,没走到最后,你都不可能看清对方真面目。而当你看清了后,一切都晚了。
她其实还是低估了枕边人,不管曾经他们是多么让人艳羡的家庭,在末世的生存压力面前都不值一提。刚刚他们跟她“心平气和”地聊那么久,不过是在麻痹她,然后她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抡着棒球棍朝她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大概是她在末世里长期养成的警觉和对危险的感知,她避开了攻击。正想叫丈夫公公和孩子们快准备战斗和躲避,视线正好从丈夫那惊异又有些失望的脸上掠过。
她明白了,这就是他们给她准备陷阱:虽然这个小型基地的防御很差,但只要里面的人不放弃抵抗,下面的人很难全须全尾进入。而现在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人,似乎跟丈夫公公很有默契……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关秀心痛如刀绞,狠狠盯着丈夫。后者却一脸痛苦之色,带着哭腔说道:“秀啊,你就不要再挣扎伤及无辜了吧。这些年我真的太累了,我真的支撑不下去了。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要想想孩子啊,他们还那么小,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饿死病死在这片污水上?我已经跟长明基地联系上了,但我们的物资根本坚持不到那么远,我不得不为老人孩子考虑,必须要给他们凑集到足够的物资才行啊。秀,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上,看在这些年我们同甘共苦的份上,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关秀气极而笑,心如死灰。他暗算我,出卖了她和女儿,他还在那里装大义装深情来了?为什么以前就没看出来呢?还让她看在孩子老人的份上?
关秀视线从那两个带着怨恨看着她的孩子身上扫过:他们心安理得吃着用奶奶和妹妹换来的食物,此刻和他父亲和爷爷一样怨恨这个母亲为什么不能做到像奶奶一样“明事理”“晓大义”,难道她不应该主动为这个家庭牺牲吗?
关秀当然知道丈夫为什么不主动动手——绝不是因为还残留感情而下不了手,而是因为她在末世前就经常健身,学习过格斗,一对二可能有些悬,但一对一绝对能干过对方。而且现在这世道,各种药物匮乏,一旦受伤感染就会危及生命。丈夫那么聪明的人当然不可能亲自下场咯。
关秀不可能认命,也绝没有放弃反抗让这些人得逞的“高尚”,她毫不犹豫反击那人,然后纵身跳进水里……在一个隐藏的角落拿出一个包裹,重新穿上潜水服,游到另一个角落里拉出一个皮划艇,在茫茫的水面上,朝着一个方向拼命划动。
当她一直为女儿追根究底,公公和丈夫说出“真相”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等待她的结局,就是婆婆的路——唯一区别就是要么她主动把自己卖了给他们换粮食,或者他们帮她去实现自己的最后价值……
关秀选择第三条路:反正结局早已经注定,那就拼一把。
关秀知道那个特殊基地,平时找物资都刻意避开那个方向,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会主动过去。
根据他们的讲述,女儿被带走的时间不长,只要她划得足够快,或许能够……
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可就算是鸡蛋碰石头又怎样,至少她努力拼搏过,努力为命运抗争过。
哪怕死,也要拉两个垫背!
怀着这样的信念,关秀真的闯进了爱丁基地,甚至还干掉了两三个小喽啰,但终因寡不敌众被抓住。
这些畜生看她还有几分姿色,打算在做成食物前最后利用一下,然后……秀秀来了。
——秀秀很客观地评价委托者的人生:末世前,她努力读书完成第一次阶级跃升——从只是普通的月薪两三千的家庭,成为月薪数万的精英。末世后,她完全承担起了奉养老人抚养孩子的责任,一点也没拖后腿。她从来没抱怨过环境,她也从没放弃过任何人…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充满顽强的意志力。
所以,对于这样的委托者,秀秀觉得她真正缺的可能并不是一个全新的灵魂去主导身体和人生,而是力量。
但凡给委托者更强悍的体魄和更强大的力量,秀秀觉得,她绝对能成为一个全新的基地的领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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