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影如林,攻势如潮,一心夺取武状元的韩玺将家传锁喉枪法施展到极致,枪枪围绕安国咽喉左近,杀机四伏。
安国昨夜虽未如桂勇般被人耗尽气力,却也空费了许多心神,怎及韩玺以逸待劳,生龙活虎,在对方接连抢攻之下左支右绌,连连倒退。
韩玺枪出如龙,愈战愈勇,忽地安国虚闪一刀,回身便走,韩玺此时若是见好就收,再说上几句场面话,便可挤兑得安国下不来台,不败而败,只是韩玺毕竟年少气盛,眼见安国败相已露,他一心要在御前出彩,怎容对手从容退却,再则也担心安国脱开圈外后重整旗鼓,回身再战,届时少不得又要添上一番麻烦,当即挺枪急追。
安国曳刀前奔,韩玺飞步赶上,枪花一抖,直扎他的后心,倏地眼前一花,已失了安国踪影,却原来安国矮下身形,飞旋回刀,径向韩玺腿上砍去。
本来枪长刀短,安国纵是回手一刀,也难挨韩玺身上分毫,只是安国这一矮身旋刀,却是步月回风刀中的一记杀招“回风动地”,非但避过长枪攻势,这一旋之速更是又疾又猛,韩玺想要变势避让已然不及。
韩玺也不愧将门虎子,应变极快,既然收势不及,索性铆劲前冲,一个发足狂奔,一个旋身如风,本该砍中韩玺双腿的一刀,因其步快,已抢过刀锋,安国单刀到时,正将柄上铜吞口处直打着韩玺腿弯。
虽未见血光迸现,韩玺还是痛彻骨髓,大吼一声,扑翻在地。
安国长吁口气,他此番也是行险取胜,若是方才时机掌握稍有差池,恐不是被一枪穿心,就是徒劳无功,最终也难逃力竭而败的结局,同时心中不免暗自庆幸,也得亏韩玺奔跑得急,否则适才那一刀若砍实了,纵然他手下留力,韩玺少不得也要将养数月,伤了彼此和气不说,弄不好还要背个御前见血惊扰圣驾的罪过,如此结局确是最好。
按说韩玺倒地,安国如往常般以刀抵喉,确定胜局,本次武科也就毫无悬念地结束了,只是安国庆幸之余,对韩玺又心存愧疚,考虑为他留些颜面,当下收刀俯身,有意搀他起来,同时笑道:“韩兄,承让。”
胜负倒转,功败垂成,韩玺失望懊恼之余,怒火直冲顶门,眼见安国低身,脸上和善笑意在他看来全是讥讽嘲弄,当即恶从心起,不计后果,倒提枪纂冲着安国咽喉戳去。
变生肘腋,二人距离既近,安国又一心示好,将刀背后未加提防,此时要躲哪来得及,眼睁睁看着锋锐纂尖朝着喉咙刺到,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闭目待死。
“呛啷”一声,枪杆坠地,安国睁开眼睛,只见韩玺捧着手腕惊怒交加望向场外,近场边上丁寿神情淡然,弹指的手势将收未收,知晓又是丁寿他助了一臂之力,急忙躬身道谢。
丁寿不理会二人,朝兵部监考官道:“胜负已分,唱名吧。”
监考官一愣,犹豫了下,忽地察觉到丁寿目光中的森森寒意,顿时心中一凛,急忙高声唱道:“绥德卫——安国——胜!”
丁寿正身朝午门正楼行礼参拜,“本科武状元已出,恭贺陛下,得揽英才!”
城台上小皇帝鼓掌大笑,“好,妙,生死须臾,反败为胜,这最后一局才看出些沙场争杀的滋味来,传旨:安国、韩玺、杭雄为戊辰年武科进士头甲,武探花杭雄,武榜眼韩玺,武状元——安国!”
城头台下山呼万岁,韩玺纵然心有不甘,也只得跪倒谢恩。
此后自然还有一番繁琐礼仪略去不谈,丁寿暂时也无心去掺和,还另有一桩麻烦等着他去应付,一个锦衣卫校尉贴在他旁边耳语几句,丁寿脸色凝重,抽身告退。
东安门里,小郡主朱秀蒨指天画地,大声呵斥,一众守门官军打躬作揖,赔笑不停。
“你们都眼瞎啦,我一天进出宫里多少次,你们难道不认识嘛!凭甚今天不让我进去?”
“郡主恕罪,进出宫门都要查验宫牌,小的们也是职责所在,无意冒犯,求您老人家开恩,莫要为难我们几个。”几个宫卫小心赔着不是。
“说你们眼瞎,你们真就把眼睛当摆设,没看见我这身衣服,哪里能带进宫腰牌!”小郡主扯着自己的夜行衣,抖给几个宫卫看。
让你穿着这身衣服进去,那哥几个的眼睛就真成了摆设了,这小姑奶奶打哪儿淘换了这么一身,这要是进宫里被误当成了刺客,另有个三长两短,弟兄们怕是都脱不开干系,几个宫卫打定主意,任打任骂不还口,你想进去门儿都没有。
面对几个滚刀肉,朱秀蒨也没了法子,总不能真个硬闯宫门吧,正在鼓着肚子生闷气时,丁寿优哉游哉来到了眼前。
“唷,郡主娘娘这是还没回去换衣服?昨儿睡得可好?这是要进宫去?”丁寿一连三问热络非常,转头又板着脸叱道:“你们几个不晓事的东西,小郡主又非旁人,何必墨守成规,一味拘泥!”
几名宫卫唯唯诺诺,低头请罪。
丁寿又笑道:“郡主莫要与这几个夯货计较,要去哪座宫院,卑职陪着您去,若要寻人,卑职帮着通传就是。”
见了你还用找别人嘛!
朱秀蒨瞪着丁寿目眦欲裂,抬手便是一掌拍去,丁寿不慌不忙大袖一卷,朱秀蒨一掌内劲全都化去不说,还身不由己被带着向前一个趔趄。
丁寿一把搀住玉臂,恭声道:“郡主小心,站稳咯。”
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搀,却一只手暗扣在了朱秀蒨脉门上,朱秀蒨只觉半身酸麻,欲要挣扎都提不起丝毫力气,不由气苦,眼眶中泪珠打转,悲声道:“你又欺负我?!”
丁寿一怔,“郡主这话从何而起?”
“装什么糊涂?你……你昨晚是不是脱我衣服啦?”朱秀蒨玉面通红,也不知是羞是气。
喔哟,这事儿是不花钱能听的嘛!
几名宫卫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丁寿重重咳嗽了一声,众人立即会意,互相打个眼色,齐声道:“属下告退。”忙不迭地朝东安门外逃去。
丁寿松开手,朱秀蒨揉着酸胀玉腕,却也没有再动手,恨恨道:“说啊,你平日不是很能说会道嘛!”
“说什么?”丁寿两手一摊,无奈道:“你身上衣服都湿了,不脱下来,万一着凉怎么办?”
朱秀蒨急声道:“那……那也不用你来脱啊,你不会找别人来!”
“那你想让谁来?安国还是杭雄?”丁寿没好气反问道:“客栈里人多眼杂,天知道还有没有易容的,我敢放别人单独与你一起吗?”
朱秀蒨一时语塞,丁寿郁郁未消,喋喋不休道:“夜里还怕有人再来偷袭,我溜溜儿守了你一宿,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倒好,不领情不说,还倒打一耙,这还有天理嘛!”
“我……”原来是这么回事,朱秀蒨自觉理亏,带着些许歉意道:“那你一夜没睡?”
丁寿白了她一眼,“我有那么笨吗?贼人来不来还不知晓,我苦等他一夜作甚?后半夜在床上眯了一觉……”
“在床上?!你……为何会在床上?”小郡主思来想去,客栈那间房里似乎只有一张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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