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沉重的关门声彻底消失,炎子墨和叶清羽才仿佛从一场窒息的风暴中回过神来。
叶清羽走到依旧跪地呜咽的百里容止面前,沉默了片刻。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惜,有失望,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冷静。
“容止,”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多了一份沉重的疏离,
“这一次,你犯了大浑。那些话,字字诛心。星辰她……从始至终,背负的比我们想象的都多得多。”
“是我,亲手将她拉入了这个漩涡中心。若你有怨,有恨,要发泄,冲我来便是。”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蜷缩的身影,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你好自为之,把伤养好。我们……都需要冷静。”
叶清羽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炎子墨沉重的呼吸声和百里容止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炎子墨张了张嘴,看着好友如此痛苦的模样,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他蹲下身,用力拍了拍百里容止的肩膀:“容止……吃药。冷静。活着……才有希望。”说完,他也默默起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光线被厚重的门帘阻挡,屋内骤然陷入一片昏沉的微暗。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弥漫。
百里容止终于不再压抑,他颓然地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由碎瓷片更深地刺入皮肉。
他用手臂死死捂住双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恸哭。
这哭声里,是对逝去爱人的无尽思念,是对自己失控言语的滔天悔恨,是对自身无能的深切痛恨,所有积压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将他彻底淹没。
[主人……]
脑海里,99软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小心翼翼地响起。
[主人不怕!小红在呢!小红保护主人!]小红稚嫩却坚定的声音紧随其后。
[……谛听在此。]另一个沉稳的声音也带着安抚的意味传来。
伙伴们无声的关切如同黑暗中的点点萤火,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悄然熨帖着墨星辰那颗被沉重和疲惫包裹得几乎麻木的心。
她脚步未停,只是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一丝。
“墨师姐!”
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名年轻的师弟站在回廊拐角,恭敬地行礼。
“墨师姐,君院长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墨星辰颔首致谢:“知道了,我这就去。”她转身,朝着院长居所的方向走去。
身后,隐约传来弟子们压低的议论声:
“那就是墨星辰师姐?好强的气势……”
“听说她为了救百里师兄他们……”
“是啊,连炎师兄的手……”
“嘘!别乱说!师姐真的好厉害啊……”
人群中,一名新入门的师妹怔怔地望着墨星辰远去的、挺直却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向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喃喃低语:“原来……她就是墨星辰师姐……”
院长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灵茶的清冽香气,却丝毫无法缓解此刻的凝重。
墨星辰站在书桌前,看着那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师傅君云卿,此刻正沉默地端坐在茶案后,慢条斯理地……饮茶。
一股难以言喻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烧灼了她的理智。
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同伴的指责,重伤的友人,死去的清歌,还有眼前这刻意营造的平静……所有的线头仿佛都在这一刻指向了眼前这个人!
“师傅——”*墨星辰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强行压抑的颤抖,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君云卿,
“你是不是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这所有的事情?!”
君云卿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惯常的轻浮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带着沉重和疲惫的严肃。
他放下茶杯,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着万钧重担。
“唉……丫头,过来,坐下说。”他指了指对面的蒲团,语气不容置疑。
墨星辰依言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燃烧着执拗的火焰,无声地宣告着: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绝不会离开!
君云卿看着徒弟这副模样,又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愁云。
他重新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仿佛在汲取一丝暖意。
“这片大陆……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想必你亲身经历,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怨气的侵蚀如同附骨之疽,无孔不入。神族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魔族蛰伏暗处,伺机而动,虎视眈眈……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祸患。”
墨星辰紧抿着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君云卿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悲哀:“但丫头,你知道……最致命、最根源的问题,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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