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叠嶂如凝固的怒涛,沟壑纵横似大地狰狞的伤疤。
八陉之一的飞狐陉,便是其中最为险仄的一条。
它蜿蜒于绝壁之间,狭窄处仅容数骑并行。
两侧峭壁如天神以巨斧劈就,寸草不生,直插云霄,将头顶的天光切割成一道惨白的细线。
谷底终年阴冷潮湿,弥漫着苔藓、腐殖和岩石的冷冽气息,连阳光都吝于久留。
此刻,这条沉寂千年的古老咽喉,正被一条扭曲、沉重的钢铁长龙痛苦地填塞——幽州节度使韩休琳的八万大军,正艰难地跋涉其间。
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金属碰撞声、压抑的喘息声……无数杂音在这天然的扩音筒中汇聚、放大、回荡,形成一股震耳欲聋、令人心烦意乱的洪流,冲击着每一个士兵的耳膜和神经。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马粪、铁锈和一种名为“不安”的粘稠气息。
前锋是韩休琳最引以为傲的三万幽州精骑。
人马皆覆轻甲,剽悍之气几乎凝成实质,但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铁蹄踏在碎石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回响。
“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前锋大将王猛的声音在峡谷中激起回音,他策马来回巡视,手中的马鞭时不时抽在某个精神萎靡的士兵甲胄上,发出刺耳的“啪”声。
“过了这鬼地方,太原的金银娘儿们就在眼前!别给老子在阴沟里翻了船!”他粗豪的吼叫带着鼓动的意味,却压不住士兵眼底深处那一丝对两侧绝壁的惊悸。
一个老兵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头顶那道惨白的天光,又迅速低下头,仿佛多看一瞬就会被那沉默的巨岩摄走魂魄。
中军是韩休琳的本部两万重甲步卒和五千亲兵,后军是三万步兵。
沉重的铁甲摩擦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哗啦”声,如同无数铁片在呻吟。
他们背负着长矛、盾牌和行囊,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颤,汗水混合着尘土,在冰冷的面甲下流淌成泥泞的沟壑。
一个年轻士兵脚下一滑,沉重的甲胄带着他向前扑倒,旁边的人想扶,却被带得一个趔趄,顿时引发一小片混乱和压抑的咒骂。
“稳住阵脚!哪个兔崽子再乱,军法伺候!”中军校尉李魁吼着,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鬼地方,连喘气都觉得憋闷。
后队则是规模庞大的辎重营和范阳卢氏“支援”的工匠、民夫。
牛车、马车吱吱呀呀,满载着粮草、器械,车轮深深陷入泥泞,民夫们喊着低沉而绝望的号子,脸上写满疲惫与麻木。
一个拉车的民夫终于支撑不住,扑倒在泥泞里,鞭子立刻雨点般落下。
“起来!废物!耽误了军爷们的大事,砍了你喂狗!”监工的卢氏家兵恶狠狠地咒骂着。
韩休琳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身披厚重的玄色大氅,内衬精良的明光铠。
他年约四旬,豹头环眼,虬髯戟张,粗犷的面容上刻着风霜和戾气。
此刻,他那双惯于睥睨的豹眼圆睁,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高耸入云、仿佛随时会倾倒压下的绝壁。
太行山的阴影,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乌骓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焦躁,不安地刨着蹄下的碎石。
“他娘的卢珪老儿,”他心中暗骂,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那刀柄上的缠绳已被他摩挲得油亮,“画得一手好大饼!太原膏腴之地,唾手可得?哼!”
卢珪许诺的太原财富和更广阔的势力范围,确实让他心动。
但多年在尸山血海中打滚的本能,正疯狂地向他示警。
这飞狐陉太静了,静得诡异。
除了自己大军制造的噪音,竟听不到半点鸟鸣兽吼。
头顶那一线天光,像极了猛兽张开的巨口,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大帅,此处地势太过险恶,是否……”身旁的谋士陈先生捻着稀疏的胡须,忧心忡忡地开口,声音被周遭的嘈杂压得断断续续。
“是否什么?”韩休琳猛地回头,豹眼中凶光毕露,“怕了?老子八万虎狼之师,还怕这不会说话的石头?卢珪那老狐狸的兵就在后面‘策应’,停下?等着他看老子笑话?”
陈先生被他眼中的戾气慑住,后面劝谏的话咽了回去,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韩休琳猛地一勒缰绳,乌骓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压过了部分嘈杂。
他的吼声如同炸雷,在峡谷中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斥候队!再给老子探远二十里!爬上那些崖顶!给老子盯死两翼山头!一只鸟飞过,一片叶子晃得不对劲,都给老子看清楚!回报!”
他指向身边一名眼神锐利、身形矫健如猎豹的亲兵校尉,“赵五,你亲自带一队精锐斥候,攀上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子眼皮子跳得厉害!”
“得令!”校尉赵五抱拳领命,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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