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浓烟,如同被地狱巨兽喷吐出的墨色浪潮,自西北方向汹涌灌入剑门关城时,杨子钊正屹立在城楼最高处的了望台上,试图在这片人间炼狱中重建秩序。
寒风不再是单纯的凛冽,它化身恶魔的爪牙,卷着滚烫的灰烬和猩红的火星,像亿万只细小的、淬了毒的火蚁,疯狂扑打在他冰冷的玄铁山文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仿佛无数饥饿的虫豸在啃噬着金属。
关城之下,那片曾经如同蚁群般井然有序、象征着防御力量的营盘,此刻已彻底化作一片翻腾咆哮的火海。
绝望的嚎哭撕心裂肺,木材在烈焰中爆裂的巨响震耳欲聋,战马的垂死嘶鸣,兵器坠地的铿锵,所有声音混合、扭曲、发酵,最终酿成一首属于地狱最深层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死亡交响乐。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杨子钊的声音早已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他试图用意志穿透这片吞噬一切的混乱喧嚣,但等他看清楚关城及四周山林情景后,却是脸色巨变,瞬间绝望。
“火?!西北山林…怎么可能?!”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瞬间被狂风的尖啸与远处那如同洪荒巨兽咆哮般的“噼啪!轰隆!”爆燃声彻底吞没。
那火势之猛,蔓延之快,超越了任何兵书战策的记载,超越了任何百战老卒的经验认知!
那绝非寻常的山火!
它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燃烧着硫磺与岩浆的瀑布,又像是地脉深处喷涌而出的毁灭洪流!
仅仅几个呼吸间,冲天的烈焰便已映红了半边苍穹,将翻滚的浓烟染成诡异妖艳的紫红色,如同泼洒了巨量的鲜血。
热浪不再是无形无质的空气流动,它仿佛凝聚成了一只烧得通红的巨大无形铁砧,隔着数百步的距离,带着足以融化钢铁、焚毁灵魂的毁灭性高温,“轰”地一声,蛮横地、毫无保留地砸在他的脸上!
剧痛!那是皮肉瞬间被炙烤的剧痛!
他感到自己虬结的须发在高温中“滋滋”作响,瞬间焦黑蜷曲,散发出刺鼻的焦糊气味。
浓烟更是化身无孔不入的毒蛇,带着滚烫的颗粒,疯狂钻入他的鼻腔,灼烧着脆弱的气管,呛得他眼球凸出,布满血丝,剧烈地咳嗽起来,滚烫的泪水混合着烟灰,在他刚毅却此刻写满惊魂未定与巨大惊骇的脸上冲刷出道道污浊的黑痕。
城楼之上,最后一丝名为“纪律”的弦,在这天罚般的景象面前,彻底崩断了!
恐慌如同瘟疫,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火!火从后面烧上来了!后路断了!”
“老天爷啊!我们被包围了!是瓮中之鳖!”
“救命!救命啊!我不想被活活烧死!娘——!”
士兵们不再是军人,他们退化成了被投入滚油中的蝼蚁,被巨大的恐惧彻底支配。
哭喊、尖叫、歇斯底里的咒骂、慌不择路的推搡、毫无怜悯的践踏……所有的秩序荡然无存。
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年轻士兵,徒劳地试图将一桶浑浊的水泼向正沿着城砖缝隙蔓延过来的、贪婪舔舐的火舌。
水桶刚举过头顶,就被一股席卷而来的、足以蒸干血液的热浪迎面撞上!
大半桶水在空中便化作滚烫的白汽,剩下的水“哗啦”一声浇在滚烫的城砖上,只发出“嗤啦——”一声轻响,升起一股转瞬即逝的白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湿润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更多的人,被身后那紫红色地狱火墙驱赶着,如同决堤的洪水,惊恐地涌向通往城下唯一的狭窄阶梯。
那狭窄的通道瞬间被绝望的人体塞满,变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由血肉、汗臭、恐惧和濒死哀鸣填塞的“人肉粥锅”!
后面的人为了活命,红着眼睛拼命向前挤,前面的人被死死卡在台阶上动弹不得,惨叫声、恶毒的咒骂声、骨骼被挤压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比城下火海更令人绝望的炼狱图景。
“将军!将军!快走!火要烧上来了!梯子…梯子全堵死了!根本下不去!”亲兵统领王新民如同从煤窑里钻出来,满脸乌黑,只有眼白和牙齿还显露出一点白色。
他左臂上,一块被飞溅的、带着粘稠油脂的火星烫出的巨大燎泡,正“滋滋”作响,散发出皮肉焦糊的恶臭。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受伤蛮牛,用血肉模糊的肩膀和早已变形的刀鞘,不顾一切地撞开挡路的、同样疯狂的士兵,终于浑身浴血地挤到了杨子钊身边。
他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主将,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决绝忠诚,但也无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对末路的、本能的恐惧。
“挡不住了!大将军!必须另寻生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杨子钊猛地一把推开王新民护持的手臂,那双曾经洞穿战场迷雾、如鹰隼般锐利,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血丝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一种近乎癫狂的绝望。
他死死盯着下方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阶梯——那里已完全被疯狂逃命的人流彻底堵死,绝望如同冰冷沉重的铁索,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完了…数万将士…蜀地的门户…他杨子钊半生戎马建立的功勋和威名…一切都完了!
“完了…全完了!天亡我也!天亡蜀地啊!”一声凄厉到变调、充满了无尽悲怆和彻底崩溃的哀嚎,如同丧钟般在杨子钊耳边敲响。
晋岳,这位在成都府邸中运筹帷幄、在朝堂上指点江山、以儒雅矜持着称的兵部尚书、监军大人,此刻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滚烫的城砖上。
他那身象征着权力与地位、价值不菲的绯红官袍,被尘土、血污、汗水和不知名的黏液染得肮脏不堪,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他面白如纸,涕泪横流,精心修饰的山羊胡被汗水泪水黏在抽搐的胖脸上,平日里所有的儒雅和矜持都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对死亡的原始恐惧和彻底的精神崩溃。
他双手徒劳地抓着冰冷的、此刻却已开始发烫的城砖垛口,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剧烈颤抖,仿佛想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嘴里反复念叨着梦呓般的绝望:“完了…完了…都完了…蜀地…我的前程…我的命啊…”
“闭嘴!蠢货!”杨子钊如同被彻底激怒、濒临绝境的猛虎,心中积压的暴戾、挫败和对眼前这个只会拖后腿的“监军”的极端鄙夷,瞬间压倒了恐惧,轰然爆发!
他眼中的杀机几乎凝成实质,冰冷刺骨,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瘫软的晋岳,哪里还有半分同僚情谊?
只有赤裸裸的杀意!“想活命就给我爬起来!像个男人!收起你那副脓包样!走!”
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命令和深入骨髓的鄙夷。
晋岳被他这野兽般择人而噬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浑身一个激灵,竟真的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试图从地上爬起,动作笨拙得像只受惊的肥硕蠕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穹崩裂般的巨响,悍然撕裂了所有的喧嚣!
靠近西北角的一段饱受烈焰舔舐、早已摇摇欲坠的巨型木质箭楼,终于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和烈火的摧残,如同垂死巨人的断臂,带着熊熊燃烧的巨木、断裂的梁柱和滚滚浓烟,轰然垮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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