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在睡觉,而是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门外士兵略显疲惫的脚步声、远处隐隐传来的、可能是斥候归来的马蹄声、城头旗帜在热风中猎猎抖动的声响……甚至更远处,似乎有大队人马移动的低沉嗡鸣?
他需要分辨。
风穿过门缝,带来复杂的气息:尘土、汗味、劣质油脂、远处伙房飘来的炊烟、旧木头的霉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神经瞬间绷紧的、铁锈混合着新鲜泥土的、类似……血腥气?来源不明,但必须警惕。
身下木门框的纹理,脚下青砖的坚实,空气中每一缕风的流动方向……都成为他感知世界的延伸。
他看似不动如山,实则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蓄力状态,如同被拉满的硬弓,弓弦已绷至极限,只需一个微小的信号,那积蓄的恐怖力量便能瞬间爆发,化作撕裂一切的雷霆。
他心中对眼前这座利州雄关的评估冰冷而清晰:高墙深壕,粮草充足,守军虽经败仗,但依托地利,仍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若无内应接应,纵使朱雀军团乃百战精锐,强行攻城也必付出血的代价。
伐蜀之战,耗不起,拖不得!
因此,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容有失!
他袖袋中那根特制的“安魂香”,便是他们控制这混乱局面、确保计划顺利进行的最后保障之一。
散布在厅堂四周阴影里的另外五名不良人,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群狼。
他们姿态各异,看似漫不经心:
一个坐在角落条凳上,低着头,用一块油石专注地、缓慢地打磨着一柄短匕,金属摩擦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另一个倚着挂旧甲的墙壁,假意整理着本已整齐的衣甲束带,手指却始终保持在最便于抽刀的位置。
还有一个抱臂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阴影处,仿佛在警戒楼上,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厅中众人。
另外两人则看似随意地踱到窗边,透过窗缝向外窥视,身体巧妙地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然而,这看似随意的站位,实则暗藏玄机。
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精确的距离和角度,形成了一张无形的、覆盖整个厅堂的网。
任何角落发生变故,都至少能被两人同时察觉并瞬间做出反应。
他们的眼神偶尔在昏暗的光线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一个细微的下颌动作、一次眼角的微挑,便能传递复杂的信息。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经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来的、近乎实质的狠厉和彪悍之气。
这股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弥漫在空气中,与张玉祥那七名虽也算军中精锐、但更多是行伍杀伐之气的亲兵形成鲜明对比。
亲兵们被这股无形的压力笼罩,都不自觉地微微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调整了自己的站位,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
大厅内的空气,因为这无声的对峙,变得更加粘稠。
张玉祥再次踱到韩北风的桌前,脚步沉重得像是拖着重物。
他双手猛地撑在粗糙的桌面上,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最后一丝挣扎:“韩大人……”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时辰……真的还没到吗?我……我这心里实在没底!”
韩北风眼皮都没抬,仿佛眼前不是一位焦躁的将军,而是一只聒噪的夏蝉。
他慢悠悠地吹了吹碗中漂浮的几根粗茶梗,茶水表面荡开细微的涟漪。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张将军,稍安勿躁。棋盘之上,落子需待其时。时辰未到,急也无用。”
“可是!”张玉祥猛地提高了音量,又立刻意识到什么,强压下去,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杨成乐那边……我越想越不对劲!他昨日看我的眼神,像刀子!恨不得当场剐了我!万一……万一他起了疑心,提前动手!我们就被堵死在这瓮城之中了!插翅难逃啊!为何不趁他此刻尚未布置周全,我们立即……”
他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似乎想立刻冲出这令人窒息的牢笼。
“立即?”韩北风终于抬起了眼皮。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如同两柄冰冷的匕首,直直刺入张玉祥惊慌失措的眼底,那目光中蕴含的洞悉和嘲弄,让张玉祥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韩北风嘴角勾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掌控一切的权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张将军,你以为张巡大将军的目标仅仅是为了你利州这一座孤城?”
张玉祥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震得一愣,眼中的茫然和恐惧交织:“这……难道不是?”
韩北风将手中的粗陶碗轻轻放下,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嗒”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如同惊雷。
“大将军的胃口,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发冷的寒意,“他要的,不是开门揖盗,而是要——关门打狗!杨成乐,还有他那些引狼入室的南诏‘客人’……一个都别想跑出这利州城!”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张玉祥因震惊而瞬间煞白的脸,欣赏着他瞳孔的剧烈收缩,才继续道:“所以,开城门的时机,就是这盘大棋的胜负手。早了,鱼儿尚未入网,打草惊蛇;晚了,网破鱼惊,徒留后患。你我今日要做的,就是在这城门洞里,”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钉下第一颗钉子!撑住那扇千斤闸门片刻,让城外蓄势待发的铁骑洪流……冲进来!碾碎一切!”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张玉祥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晃了晃。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震惊于张巡的滔天魄力和这盘棋局的凶险狠辣。
但韩北风话语中那“撑住片刻”的明确任务,反而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将他心中那部分被恐惧吞噬的勇气拽了出来,化作了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舔了舔干裂得渗出血丝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正想追问具体如何操作这“钉钉子”的细节……
“将军!!!”厅门猛地被推开一条缝,一股热浪裹挟着尘土涌入。
张玉祥的一名心腹部将王校尉挤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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