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傍晚,夕阳渐渐西沉,广阔的辽河宛如被揉碎的金箔,波光粼粼地闪耀着。
胡夺和沈美君并肩坐在长椅上,他们中间静静放着一个素白的圆柱形容器——胡夺妻子林芽的骨灰盒,此刻正映着天边最后的晚霞,泛着清冷的光。
胡夺目光深邃而悠远,直直望着辽河北岸康陶公司那雄伟巍峨的城楼大门。鎏金的匾额在暮色中依旧熠熠生辉,飞檐斗拱间仿佛还回荡着往昔的喧嚣与荣耀。他就那样出神地望着,不知道究竟在思索什么,过往的岁月如同潮水般在他心底翻涌。
过了许久,胡夺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小时候,我第一次站在这里,看着康陶壮观的大门,那气派,那辉煌,一下子就震住了我。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站在康陶的顶端,成为人上人,让所有人都仰视我。”
“那你已经成功了,”沈美君轻轻笑道,眉眼弯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放古代那可是一品大臣呢,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
然而,面对沈美君的调侃,胡夺却异常平静,仿佛那些曾经梦寐以求的权力和地位,此刻都如过眼云烟。
胡夺侧头看向沈美君,眼中满是感激:“你是我的贵人,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定还只是空天母舰上的一名小战士,在冰冷的钢铁舱室里摸爬滚打,或许早就和经海军一起,死在军用科技的卫星武器手下了。真的,谢谢你。”
“害,说这个干什么,”沈美君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胡夺的肩膀,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们是好兄弟嘛,说谢多见外。”
胡夺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眼神温柔又哀伤地看向座椅上妻子林芽的骨灰容器。他伸出手,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庞一般,轻柔地在容器上摩挲了两下,喉结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什么。随后,他又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康陶的城楼大门,仿佛在和过去的自己、过去的理想告别。
就这样静静地凝视了好一会儿,胡夺带着无尽的迷茫与困惑喃喃自语道:“我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
苏家屯区·李铮别墅内:
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房间里。唐玲盖着羊绒毯,慵懒地躺在摇椅上轻轻晃动,手中端着一杯牛奶,红唇轻抿,眼神狐疑地看着面前恭敬站立的胡夺。
“离职?你确定?”唐玲挑眉,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在她的印象里,胡夺可是个极其热衷权力、善于投机取巧的人,为了往上爬,左右逢源、不择手段,如今居然会主动提出离职?这实在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
“是的董事长。”胡夺语气坚定,脊背挺得笔直,恭敬地回答道。
唐玲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她倒不是特别在意胡夺是否离职,只是这个人是李铮和沈美君的亲信,而此时那两人又恰好不在。出于对李铮和沈美君的顾及,她不能贸然做出决定。
“理由。”唐玲简洁地吐出两个字,语气冷淡,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曾经,胡夺对董事长唐玲充满了恐惧,尤其是当她露出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神情时,他总会不自觉地紧张。可此刻,经历了那么多事,胡夺突然觉得唐玲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内心反而出奇地平静。
“我觉得我需要出去散散心了。”胡夺平静地说道,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
唐玲冷冷地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或许你可以申请带薪年假,我现在就给你批。”
说出这句话时,连唐玲自己都有些意外,这种通情达理的话,居然会从自己这个冷血残忍的人口中说出来。但她心里清楚,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看在李铮和沈美君的面子上。要是换成其他人提出离职,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
胡夺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他心里也明白其中缘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不用了董事长,谢谢您的好意。”
说完,胡夺给唐玲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挺直脊背,转身大步离开了。
唐玲望着胡夺渐渐远去的落寞背影,心中不由得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以前,她对胡夺或多或少都有些刻板印象,觉得他不过是个追逐权力的功利之徒。可现在,他毅然选择离职,这一举动竟让唐玲觉得,这个人似乎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藏在骨子里。
不过,唐玲并没有多说一句阻拦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胡夺离开。因为她知道胡夺的心结在哪里,并且可以肯定,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
回到别墅区,夜幕已经降临。胡夺独自站在寂静的公园里,点燃一支烟,静静地吸着。
夜色中,路灯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人来人往的情侣、夫妻身上,看着他们甜蜜依偎、嬉笑打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胡夺也说不上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却被一种巨大的空虚感紧紧包裹。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曾经被无尽的欲望填满,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拼命地往上攀爬,想要填满这口井。
然而,直到林芽死去,这口井似乎变得更深了,深到让人窒息,深到无论他拥有多少权力和财富,都无法填补内心的空缺。
站了许久,胡夺有些疲惫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此时,天空中开始慢慢飘下雪花,纷纷扬扬。公园里的人因落雪渐渐散去,喧闹声也随之消失,直至只剩下胡夺一人。
雪花簌簌地落下,将胡夺的头发、衣服染成白色。漫天飞雪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一棵孤独的柳树、一张长椅和形单影只的胡夺。他的身影在雪幕中显得格外寂寞,宛如一幅萧瑟的水墨画。
胡夺看着自己孤零零的模样,苦笑着自嘲道:“这世界上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声音在空旷的公园里回荡,显得那么凄凉。
就在这时,胡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柔而缓慢,似乎是高跟鞋踩在浅雪上发出的“咯吱”声。但他并未在意,只当是路过的行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胡夺的头顶上出现了一把蓝色的大伞,为他遮住了飘落的雪花。与此同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会员先生,一个人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胡夺浑身一震,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胡夺赶紧回过头,只见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那张漂亮的脸蛋,带着熟悉的笑容,清澈的眼神中满是亲切。不会错的,就是她!
“你是……”胡夺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是……林芽?!”胡夺几乎是喊出了这个名字。
林芽微微一笑,笑容如记忆中那般温暖,她轻轻拍了一下胡夺的肩膀,语气俏皮地说:“想不到吧,想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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