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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责问大司空（第1页）

事情终于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巡抚陕西，都御史王荩、巡按御史吉棠、郭登庸、王鼎、工科都给事中张嵩、左给事中卫道、给事中王科、御史王朝用等各上疏请停织造绒服之差。

朱厚照见此便召见工部尚书席书道：“尔部如何议论？”

席书便老老实实道：“诸臣之言，不约而同。盖以陕西比岁荒歉，各边声息未宁，军民困苦，故恳切言之。”

朱厚照见他不肯表态于是道：“卿目疾尚未好耶？”

席书闻言忙道：“幸赖陛下关怀，臣目疾已好。”

朱厚照冷笑一声便道：“朕复陕西织造，非为享乐，乃是沟通有无，所获利钱一分为三，既充实内帑、又富了国库，交了军资，一举三得，卿目疾病已治，看不见么？”

席书左右为难，只得硬着头皮道：“恐所司奉行失当，科敛浩繁，军民愈困，变且不测。”

朱厚照一听顿时乐了，妈的，这才是你们的心里话吧。于是道：“当初设陕西织造确有科敛浩繁之因，故而弘治间废除，朕复陕西织造只招募匠人织造，不曾摊派，所得羊绒皆由织造衙门采买兰州番人、百姓，产出之物再由皇商局贩卖京师江南，宫中并无所得，何来科敛浩繁之说？”

席书不能答恍惚间竟来句：“大概吧。”

朱厚照一愣，便摆摆手道：“卿且退下。”

席书诺诺退下，暖阁里只剩下朱厚照一人，指尖在案上敲得咚咚响。他望着窗外日头，忽然冷笑一声——这帮大臣，嘴上说着军民困苦，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当他看不明白？

正思忖间，张大顺轻手轻脚进来换茶，见皇帝脸色不善，刚要退出去，却被唤住：“你别走。”

张大顺闻言便知停下脚步，道：“乞主子爷吩咐。”

朱厚照看了眼魏彬，又看了眼张大顺，便问道：“陕西织造这点事，闹得满朝风雨。巡抚、御史、给事中，一个个都来劝停，好像朕一重启织造，就要逼反了百姓似的。当如何计较？”

魏彬躬身道：“主子爷，这件事何必那么麻烦？复开陕西织造衙门是内阁拟了票，御前会议同意的，岂能说反悔就反悔，依奴婢愚见，让毛师傅他们去和他们争辩去。”

不多时，又一内侍怀抱一摞奏本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御案上，朱厚照瞥了眼，便抓起一本迅速的看了起来。然后指了指奏疏，对着张大顺道：“你自己看。”

张大顺拿起奏疏翻看，眉头微蹙，却不忙着表态。

原来又是徐阶的奏本，“臣闻陕西，生民愁苦之状，戎虏骄横之势，边方利害之情，触目兴嗟，经心抱痛。今闻是举，岂默不一言？夫天下之事，有重有轻，臣下之言，有缓有急。以轻重言，则恤民固本，安内攘外，其最重也。而该局所言绒衣之类，非先王之制，轻重自有别矣。以缓急言，诸臣极陈地方凋敝，钱粮缺乏，其最急者也........”

“复开织造利国利民，他们全然看不见，且成命已下，怎能追改，差官既久，不可复回，哼”朱厚照哼了一声，“他们就是见不得百姓好？朝廷好？”

张大顺放下奏疏，躬身道：“主子爷所言利处，哪个不知？只是诸臣担忧，并非全无道理。弘治间废除织造，正因经办者借端科敛，坏了名声。如今重启，也是害怕重蹈覆辙。”

“哦？”朱厚照挑眉，“你接着说。”

“奴婢愚见不如以工部巡织造事为由，差工科给事中张嵩前去陕西一趟。此人虽在奏疏中请停织造，却句句言及军民困苦，可见其心在百姓。让他来巡视，必能尽心，也能堵住其他科道的嘴。”

朱厚照抚掌笑道：“好个张大顺，既懂利弊，又识人心！就这么办。你替朕拟道旨意，明日发下去——着张嵩领巡视事，让他自己去看，自己去瞧！”

话音刚落，随手拿起案上另一本奏本，漫不经心地翻开，待看清上面的字，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心中暗吃一惊——竟是丰润伯曹恺病故的消息。

他捏着奏本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片刻，指尖在“病故”二字上轻轻摩挲。这曹恺任南京前军都督府掌印专管操江，虽说近年不大过问朝事，可毕竟也是当朝勋贵，他先祖曹义来可是条硬汉。

曹义弱冠时便袭了父职，在燕山左卫当指挥佥事，后来一步步升到都督佥事，跟着辽东总兵巫凯守辽东。

正统年间，巫凯去了，曹义便接了总兵官的位子。曹义在辽东，以清廉得民心。后来兀良哈犯边，他虽被王翱弹劾过死罪，却能戴罪立功。

正统九年，跟随成国公朱勇合力打兀良哈，斩获不少，升了都督同知，最后做到左都督。在边境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守住边陲，不生事，在巫凯之后，他是守辽东最有名的一个了。

天顺元年，被英宗爷封为丰润伯，给了世袭诰券，岁禄一千三百石。天顺四年去世，享年七十一，追封了丰润侯，谥号‘庄武’。

侍立一旁的魏彬瞧着皇帝神色变化，已知端的，忙躬身低眉道：“主子爷节哀。丰润伯征战一生，也算是得享天年了，圣体要紧，别太伤怀。”

朱厚照抬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只是将奏本往案上一放。暖阁里的空气仿佛沉了沉，方才谈论织造时的那点活络气，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讯冲得淡了。

朱厚照叹了口气：“曹恺虽是袭爵，比不得先祖那般显赫，可也算谨守家业。如今他去了，丰润伯这爵位，也不知要传给哪个儿子。你传令下去，丧仪要办得风光些，别委屈了曹家的脸面，也算是告慰曹义老爷子的在天之灵了。”

魏彬忙应道：“奴才遵旨。”

只是一个信号。

朱厚照接着道：“再传一道旨，辍朝一日，追赠曹恺为太傅，让礼部按规制办丧仪。”

魏彬忙应道：“奴才这就去办。”说着便要退下，却又被朱厚照叫住。

“还有，”朱厚照顿了顿，“他那几个儿子，看看有没有堪用的，让兵部择个机会，给补个军职吧。”

魏彬躬身领旨便退出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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