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似乎还有人,船舫内的矮几上有一盏油灯,昏昏暗暗得也照不清里面的东西。
忽然不知道哪儿刮来一阵无名风,那盏单薄的油灯就熄灭了。而在那一瞬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河里。
这一切都悄然发生,夜色之下就犹如那盏暗淡熄灭的烛火一样无声无息。
直到……
“老天爷,死人啦!”
“哎哟!怎么就在这儿呢,那个死鬼好不死,歹不死的死在了咱家岸头!”
“你还顾得那么多!闹出人命了,快去报官呐,还愣着干吗?”
一早本该清宁之际,却人声鼎沸,这金水河畔居然出现了一句无名尸首,尸体漂在岸头,被水浪冲的犹如一块浮木,乌黑的头发像是幽鬼的水草,扭曲得舞动着。
谁都不敢去掀开那尸体,就怕看到死人脸。于是街坊邻里,看热闹的路人都围在四周,指指点点,直到远处传来了厉喝声,几个穿着官府衙吏袍子的人提着板子绳索往河边赶。
众人被驱散到更远的地方,那最早发现尸首的老夫妻则唯唯诺诺,忐忑不安地等着官儿来问话。
老婆子比老头儿胆大些,扯了扯站在最近的衙役的袖子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官老爷啥时候能放我们回去?”
衙役斜眼看着老婆子,见她一早见着尸体,折腾半日,都快晌午了也是有些可怜她。他压低声音,低头凑近老婆子说:“急不得,这儿是天子京城,闹出那么个人命官司,你还想要回去?等会儿老爷肯定得来问话,你们这俩老的可得想仔细了,不可错半句,若说了假话,被老爷听出个不着调的,那大刑可得往你们俩老的身上招呼了。没个皮开肉绽得,这老脸儿是顾不上的。”
老婆子和老头一听吓得汗出如渖,抖作一团。此时却没有发生两老人所想象的那一幕。
官老爷迅速跑了回来。之后却出乎老夫妇的意料,官员只是交头接耳一番,随后严厉告之二老:“今日之事,兹事体大,尔等莫要对外透露半语,否则当凶手同党,立即缉拿!”
老夫妇二人点头如捣蒜般,诺诺俯首而拜,连诅咒发誓,绝不会透露半句话。
官员见此二人老实,微微按下了心,但眉头的苦恼却不见半分。
身边的小厮低语道:“大人,这具尸体……不就是上个月李户部的妾吗?已经死了那么久,怎么又出现在了这儿,而她身上的那套衣服也不是大殓服饰,倒像是……”
官员吓得一哆嗦,他立马打住说:“莫说这些,这事儿看来是鬼神之道。你我阳间当差,万万管不得此事。弄不好自己的命就搭进去了。李大人也说这事他不插手,既然如此咱们就把这具尸体速速葬了。再找个法爷道士念个经,压一压这邪气。千万不可沾染了才是。”
小厮频频点头说是。说着就命手下把尸体用破席抱着抬到郊外的乱葬岗给草草得埋了。
几个人在郊外,粗粗摆设了些酒果馒头,烧了纸钱,又压了几张从庙内求来的符箓。嘴里不停的祷告着。尸体已经被埋在了土坑内的薄棺中。就差等这些人祷告完毕,准备埋了了事。
就在此时,忽然一人从乱葬岗的林子里滚了出来,嘴里还哎哟哟得叫着。
吓得众人撒腿就跑,连尸体都不顾了。
从山坡上滚下来的那人叫苦连连,等他爬起来,周围早就没人了。他拍了拍身上的枯叶摇头道:“哎,这山间野路得可是把我给摔惨了。”
随后他摸了摸酒瓶子,滚落的时候早就摔碎了,心中一阵悲叹,摇着头说:“忙了一日,才换的一坛酒,一口没喝到居然全送给土地公了。”
他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没被埋起来的棺材,整理一下衣服对着坟作揖道:“看来也是个苦命人,怎么连个下葬都没人帮忙,哦,不对下葬人倒腾了一半就跑了…相遇必是有缘,那胡某就算阁下的有缘人,替阁下入葬,也不要什么,你坟前的那坛子酒算是打赏我的吧。”
说完便先喝了半壶酒,随后擦了擦嘴说:“好酒好酒。那我就开始替阁下入殓啦。尘归尘,土归土,阎王老爷跟前老实点,过去干过什么坏事先自己招了,什么扒皮下油锅的其实也没你想象中那么疼,反正你也死了,疼也疼不死。不要太计较啦。听老弟一句话,死鬼要有死鬼样,千万别诈尸。”
那书生一边嘴里说这些胡言乱语,一边撩起边上的铲子,给棺材盖土。
没铲几下,忽然从棺材的四周开始溢出许多的血水,血水浓臭不可闻。书生眼中的酒意微微一醒,一丝锐意瞟了一眼棺材。随后嘴里念叨更多,手中的铲子飞快铲土,但是无论怎么盖土,血水都会从土的缝隙之中冒出。很快就形成了血泊。
书生在在血泊之中,依然拼命铲土,慢慢的血中冒出了一撮头发,由书生的脚向上攀爬。
不知何时,书生身后居然出现了一个长发遮脸的人蓦然立在他的身后。书生终于咣当一声,手中的铁铲落在了血泊之中,他不敢回头,嘴里喃喃道:“我可是好心想要埋了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啊。”
“给我……”
书生不敢转过头,他摸了摸身上,除了衣物,什么都没有,他说:“死人不用银子,你先放开我,我到那里给你烧一点?”
“给我……给我……”
书生闭上眼,随后道:“我真的是……”
忽然身后的之人伸出了一只手,手犹如铁钩一样伸向狂生,书生随后伸手一握,居然硬生生得把手给挡下了。
书生默默转过头,直勾勾地与那披发之人相对,微弱的阳光从乌云之间透出,照得书生的模样,俊美非凡,一双风流多情的眼却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但是他的表情却极其夸张,开口道:“我说……你都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忽然从棺材的泥土发出了闷响,胡悦一转头的功夫,那披发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但是血泊还在,棺材里的声响越来越激烈,似乎有哭声,那书生连忙抛开土,用铁铲撬开棺材板。
这棺材里居然躺着一个女人,女人脸白如宣纸,蓬头散发,睁大眼睛,衣衫不整,但却身材姣好。她张这嘴,似乎在叫喊,又像是在拼命得呼吸。
随后乱葬岗内传出了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声,惊起停在林中的乌鸦。
书生捂着耳朵,等女子叫也叫不动了,他这才靠近,女子双目都是泪痕。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阴曹地府……救我……
说完便昏死过去,书生一脸头疼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只能先把女人从棺材中拖出来,他发现女人身上穿的衣服非常的诡异,这衣服不似大殓之服,倒有点像是城隍庙中地狱鬼差所扣押的那些冤魂所穿之袍。粗陋无比,一下子显得他这个穷酸书生都体面起来。
书生握住女子手臂,虽然浑身冰冷,但是依稀有脉搏,书生叹了一口气,背起女子,顺手抄起余下的酒说:“以后再也不能贪着墓地之物了。否则尽是些麻烦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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