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裹挟着特有的湿热,如同一股股暖流,轻柔地抚摸着大地。它卷着庭院里晚香玉的甜香,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悄悄地漫过陆府后墙的青瓦,给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甜美的气息。
在月光的映照下,秦君熠如同一只轻盈的飞燕,利落地翻身跃过墙头。他的玄色衣袍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轻浅的弧线,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落地时,他的动作优雅而轻盈,只带起几缕细微的尘土,仿佛他根本没有触碰到地面一般。
墙根下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极轻的衣料摩擦声。秦君熠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无影。这位暗卫此刻大约正紧贴着廊柱站立,双眼紧闭,眼观鼻鼻观心,宛如一尊雕刻得不太像样的石像。
自从去年秦君熠第一次翻墙来见昭华开始,这暗卫便学会了对主子的逾矩行为视若无睹。秦君yi心中不禁对他的“懂事”感到有些好笑,他轻勾唇角,脚步不停,径直走向那扇熟悉的月亮门。
站在门前,秦君熠伸出手指,轻轻地在门上叩出三短一长的轻响。这是他和昭华私下约好的信号,只有他们彼此才知晓其中的含义。片刻后,门内传来春儿压低的声音:“谁呀?”
“是我。”秦君熠的声音仿佛被春风拂过一般,轻柔而温暖,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在朝堂上的那种冷峻和刚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门轴发出了“吱呀”一声轻响,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一条缝隙。春儿从门缝中探出了头来,当她看清来人是秦君熠时,眼睛突然一亮,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急忙想要向秦君熠行礼,却被秦君熠抬手轻轻按住。秦君熠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惊醒了什么人似的。
“悄声些,你家小姐歇下了吗?”秦君熠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春儿连忙摇了摇头,回答道:“还没呢,小姐正坐在窗边翻书呢。”说着,她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示意秦君熠进去。
秦君熠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房间。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目光落在了春儿手中那半块还没有绣完的帕子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殿下快请进,我这就去给您通报。”春儿满脸笑容,语气恭敬地说道。她转身准备快步走向内室,去通知小姐秦君熠的到来。
然而,秦君熠却微笑着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必了,我自己过去便是。”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秦君熠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廊下挂着的羊角灯,那昏黄的灯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身材高大挺拔,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更衬得他风度翩翩。
“把这个拿去洗了。”秦君熠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了腰间的锦袋,随手递给了春儿。锦袋里装着几颗拳头大小的紫晶果,那紫晶果的果皮呈现出深紫色,晶莹剔透,宛如宝石一般。更令人惊奇的是,那紫晶果的果皮上还沾着些许冰碴子,显然是刚从西域进贡来的稀罕物。
春儿接过锦袋,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满脸都是惊讶和欣喜。她连忙福了福身,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锦袋,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稀世珍宝一般,缓缓地退下了。
秦君熠推开东厢房的门时,正见陆昭华披着件月白纱衫,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她手里捏着卷医书,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烛火下漾出细碎的光。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她声音里带着点惊讶,却没起身,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榻边留出位置,“春儿刚还说今夜风凉,怕是要下雨呢。”
秦君熠在榻边坐下,指尖刚碰到扶手,就觉出凉意——竟是上好的碧玉所制,想来是特意冰镇过的。
“宫里得了些鲜果,想着你定没见过,便给你送些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带着一丝宠溺。他的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碎发上,那几缕发丝被微风轻轻拂过,有些凌乱地散落在白皙的肌肤上。他的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想要替她将那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刚要触碰到她的发丝,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收了回来。
他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迅速拿起桌上的团扇,慢悠悠地替她扇着风。扇面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阵凉爽的微风,却也让她的发丝更加飘动起来。
陆昭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她从矮几上捧过一个冰瓷碗,碗沿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刚让小厨房冰了酸梅汤,加了新摘的桂花,你尝尝。”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
碗中的酸梅汤呈现出琥珀色,汤汁清澈透明,里面浮着几粒殷红的樱桃,宛如点点繁星点缀在夜空中。秦君熠接过碗,轻轻抿了一口,酸甜的凉意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顺着喉咙滑下去,仿佛一股清泉流淌过全身,驱散了满身的暑气。
“还是你这里舒坦。”他放下碗,满足地叹了口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摊开的兵书上。那本书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显然是被她翻阅过多次。
“又在看医书?”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好奇。
陆昭华轻轻点头,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旁。“嗯,你最近很忙吧。”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秦君礼颔首,扇风的动作慢了些:“嗯,每年这个时候,边境的军粮都要吃紧,我让人在收些粮食。父王身子近来不大爽利,朝中诸事繁杂,我总得提前备着。”他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倒是你,我听到你也在收粮食,怎么也让你小舅舅掺和进来了?”
“多一分准备总是好的。”陆昭华垂眸看着碗里的冰粒,“我想着,咱们私下里多存些,万一真到了急用时,总能顶上些日子。”
她抬眼时,烛火映在眸子里,亮得像落了星子,“况且,朝中如今这局面,谁也说不准哪天就变了天。”
秦君熠沉默片刻,伸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她的指尖有些凉,大约是方才碰了冰碗的缘故。“放心,有我在。”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陆昭华却没接这话,反而问起了别的:“禹王近来在朝中的动作,是不是更频繁了?。”她微微蹙眉,“你和太子……有把握应付吗?”
窗外忽然起了风,吹得窗棂上的竹帘簌簌作响。
秦君熠收回手,重新拿起团扇,扇面上的流云图案在光影里浮动。“他蹦跶不了多久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股冷冽的锐气。
陆昭华看着他眼底的从容,心里悬着的石头悄悄落了些。她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春儿端着个描金托盘进来,盘子里的紫晶果切得整齐,果肉晶莹剔透,像浸了蜜的紫水晶。
“殿下,小姐,尝尝这个?”春儿把托盘放在矮几上,满眼好奇地看着那果子。
秦君熠拿起一块递给陆昭华,看着她咬下一口,眉眼弯了弯:“甜吗?”
“嗯,像蜜一样。”陆昭华含着果肉,说话有些含糊,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秦君熠失笑,伸手替她擦去唇角沾着的汁水。这次,他的指尖没有再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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