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她红唇微启,清晰地吐出一个单字,语气平淡。不知道是说那来历不明、诡异非常的“扣子”表面沾染了污秽,还是在嫌弃清风那正准备碰触的、或许还沾着油渍的手指。
清风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悻悻地收回手,脸上有点挂不住。他盯着那颗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个巨大隐患的“黑扣子”,再看看旁边一脸懵懂、完全搞不清状况、还在咂摸着鸡爪滋味的熊霸天下,心里那点不踏实、不安稳的感觉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越来越重,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破权柄的碎片!被黎瓷一脚踹爆、能量核心应该溃散了大半才对!剩下的这点渣滓,像颗毒瘤一样钉在熊霸的裤腰带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烫…这他妈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自行消散的省油灯!绝对有古怪!
他烦躁地坐回自己的破凳子,端起自己那碗还没喝完的、已经有些凉了的汤,仰起脖子,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仿佛想用这冰冷的液体压下心头的焦躁。重重地把空碗顿在桌上,他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对着还在懵懂状态的熊霸天下就没好气地吼道:“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那破扣子!给老子看好了!不许瞎抠!更不许偷偷弄丢了!听见没?要是丢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熊霸天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吼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鸡骨头都差点掉了,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听见了听见了!大佬放心!保证看好!看得比俺眼珠子还紧!”他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了捂裤腰带上那颗冰凉坚硬的“黑扣子”,仿佛那是什么需要誓死守护的宝贝。
客栈里,浓郁鲜美的鸡汤香气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木材燃烧的烟火气和人群身上汗水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而真实的生活气息。黎瓷端着她那碗已经见底的汤,用筷子拨弄着碗底最后一点野菜碎,慢悠悠地喝着。清风则向后靠在吱呀作响的破木凳背上,一条腿跷起,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眼睛却像鹰一样,时不时地、锐利地瞟向熊霸天下裤腰带上那颗怎么看怎么诡异的“黑扣子”,眉头自始至终都紧紧拧成了一个死结,仿佛在思考一个无解的难题。
“喂,”他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捅了捅旁边安静喝汤的黎瓷,身体微微倾斜,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那破钉子碎片…你真觉得就…就这么放着没事?我总觉得那玩意儿邪性得很!”
黎瓷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没听到他的担忧。她放下彻底空了的陶碗,拿起旁边不知谁留下的一块相对干净的粗布巾,慢条斯理、极其细致地擦了擦嘴角,那动作优雅斯文得仿佛刚刚享用完的不是一顿乡村乱炖鸡汤,而是在擦拭某件珍贵古董器物上的尘埃。“碎片而已。”她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能量溃散,结构破损。能翻天?”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嘲弄?
“可它刚才还发烫!”清风忍不住强调,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提高,又立刻警觉地压了回去,“熊大那傻小子亲口说的!像揣了个刚煮出来的热鸡蛋!这正常吗?!”
“热鸡蛋?”黎瓷嘴角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被捕捉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冰冷的面容上像是掠过一丝极淡的、听到什么荒谬笑话般的痕迹,“那他倒是省了暖手炉了。揣着吧,省得天冷。”
清风被她这油盐不进、完全不当回事的态度噎得胸口发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女人!拆起系统和飞船来生猛得像头饿了八百年的母老虎,抡起腿来踹爆权柄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对着这明显有问题的残留物,倒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云淡风轻死样子!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就在他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准备再争辩几句时——
外面铁匠铺方向,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比之前更加喧闹沸腾的巨大声浪!还夹杂着李铁匠和其他玩家们兴奋到变调的吆喝和惊呼!
“开了开了!彻底熔开了!”
“好铁!真是绝世好铁啊!”
“快看!这颜色!这光泽!绝了!”
“老天爷!这声响!”
清风和黎瓷几乎是同时动作一顿,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意外和探究。两人同时起身,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略显憋闷的客栈,朝着人群聚集、炉火冲天的铁匠铺走去。
铁匠铺门口早已被闻讯而来的村民和玩家围得水泄不通,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好奇与兴奋。炉火燃烧得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旺盛,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人脸颊发烫。
人群中心,李铁匠几乎全身都被汗水和油污浸透,精赤着肌肉虬结的上身,他正用两把特制的大铁钳,小心翼翼地从依旧翻腾着烈焰的炉膛里,合力夹出一块被烧得通红炽热、形状并不规则、但体积足有脸盆大小的巨大金属锭!
那正是之前那尊庞大、狰狞、带来无数麻烦的铁锈疤脸冰雕,被投入炉中,经过漫长而艰难的熔炼,褪去了所有锈迹、污秽和诡异的冷凝液后,最终得到的、最精华的核心金属部分!
熔炼掉所有杂质后,这块巨大的金属锭呈现出一种在场所有人从未见过的、极其深邃、厚重、纯净的暗蓝色!那颜色如同最深最宁静的夜空,又像是万米之下的海渊之心,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色。它的表面并非绝对光滑,带着金属凝固时自然的波纹,但在炉火极度高温的映照下,其深处竟隐隐流动着、闪烁着如同星辰碎屑般的细密银色光点!一股沉重、冰冷、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坚韧与强大力量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让靠近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卧槽!这…这是什么神仙金属?!从来没见过啊!”
“看着就他妈的结实!无敌了!”
“值钱!这绝对值大钱了!发财了发财了!”
玩家们看得眼睛发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议论声此起彼伏。
李铁匠更是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满脸的汗水都顾不上擦。他示意助手拿来一柄小巧些的检验锤,屏住呼吸,用极其轻柔的力道,在那块依旧散发着高温、暗蓝底色流淌着银星的巨大金属锭表面,小心翼翼地轻轻一敲。
铛——!!!
一声清越、悠扬、穿透力极强、如同古寺铜钟被敲响,又像是极品玉石相互轻叩的脆响,瞬间传遍了整个铁匠铺乃至小院!那声音纯净无比,带着奇特的共鸣,余音袅袅,在空气中回荡不息,久久不散!
所有人都被这超凡的声响和金属瑰丽的外观震慑住了,一时间,只剩下炉火熊熊燃烧的呼呼声,和那悠扬金属余音在耳畔萦绕。
清风眯起了眼睛,盯着那块散发着非凡气息的金属锭,摸了摸下巴。黎瓷的目光也落在其上,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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