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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夜尽天明（第1页）

前排的骑兵撞上陌刀军阵，顿时被劈死劈残，血肉与断肢横飞。也有出刀时机不对的陌刀手，被迎面冲来的战马撞的口吐鲜血倒栽出去。

宛如决堤的洪水撞上由刀阵组成的石墙，前排的刀墙被撞出数道凹口，刁熊奋出一刀吐谷浑主将连人带马被劈死当场。

银白的镔铁铠甲上血洒如泼，刁熊面色未改，高举陌刀再度一声暴喝。

“进！！！”

第二排的陌刀手前踏两步，无数斩落的寒光在月色下带出一瀑瀑血红，同时也填补了凹口处有些散乱阵型。

“进……”

第三排，第四排，这并不是只会停滞不前的石墙，他们交替轮换，每出一刀便有后面一排的人补上，给先前的陌刀手留足调整身体与呼吸的时间。

前排的骑兵没有将刀阵冲透，反而被持续向后挤压，后冲上来的骑兵则毫不留情的撞上同伴，迎接他们的同样是劈斩过来的巨刃。

如果世上真有炼狱，那一定是现在这副场景，碎尸残躯，血如积水。

陌刀上下翻飞，白光宛如天际闪动的惊雷，让骑兵终于胆寒，再也顾不上袭营，只想原路返回保住自己的生命。

在最初两军相撞时，养精蓄锐已久的白羊与娄烦骑兵便从大营侧门绕行而出，分作两队，白羊骑兵猛冲过来意图要将吐谷浑骑兵从中间截断。娄烦骑兵则直奔谷口，去断敌归路。

胆寒的吐谷浑人正欲奔逃，白羊骑兵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侧翼冲透，溃败之势再也无法挽回，敌兵十人百人朝着谷口方向四散而走，白羊骑兵则在后追杀。

但逃跑之敌很快便发现，谷口已被另外一支骑兵占据，又是一番厮杀，吐谷浑骑兵死伤已达半数，除了几人侥幸逃脱，余者皆选择扔掉武器跪地投降。

后半夜再难平静，收缴俘虏，救治伤员，扑灭那些被吐谷浑点燃的工事，不过一个多时辰，东方天际已明。

昨夜被约束在营内防止添乱的民夫，此时在各级官吏的带领下再次忙碌起来，伐木采石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营正前方的战场早已不见了陌刀军的踪迹，数百民夫在这里收拾战场，奔散无主的战马要收拢起来，死马同样如此，军队民夫每天消耗的粮肉便是个天文数字，这些马肉正可以用来改善今天的伙食。

面对着满地的断肢残躯，几个年轻民夫当场就趴在地上呕吐不止，早上吃的几口干粮全给吐了出来。

旁边的人却还要干活，两个民夫将尸体上有用的物件都收进一个筐子里，旁边的马尸与人血碎肉混杂在一起，看来是不能吃了，于是将这些躯体抬上独轮车，推到后方去焚烧。

“嘿，你说到底是啥兵器，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推车民夫忍不住询问同伴，车上的人和马显然是被人一刀劈作两截，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兵器才能造成这般杀伤力。

矮瘦民夫用手扶着车上的尸体防止在中途掉落，心里却在想中午的饭菜里会不会多分两块马肉，随口道:“瞎操心那些作甚，每天的饭能吃饱便成！”

有个衣服缝了好几处补丁的民夫发现了地上身穿皮甲的尸体，把甲胄扒下来在只剩半截身子的尸体上摸索着财物，竟然给他发现一只钱袋子和一枚环形玉佩。

看了看周围，他迅速将玉佩塞进怀里，然后拿着钱袋子和断裂的皮甲去上缴。

躲躲闪闪的眼睛自然瞒不过同乡亭长，然而亭长只是微微一笑接过东西分别归类，然后又打发他去别处。

谷地最东侧的哨楼几根木梁被烧了大半，几十具尸体整齐的摆在地上，伤员被人抬去医护营救治。

“都督，此处死者六十三，伤三十四，亭长与两名亭卒皆战死。”

“另外……还失踪了三人。”

钟荣在亲卫与几名官吏的陪同下来到几处哨楼查看情况，未着盔甲，绯红色的官袍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

“这三人会不会趁机逃了！”年后被任命为亲卫侯官的潘阳若有所思，在他的印象里民夫逃跑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苏护手里拿着纸笔，斛律争在金城将他推荐给钟荣，此人善辩而有谋，钟荣便暂命他为行军主簿，随行记录军中诸事。

初来乍到，苏护有心和这个钟荣的小舅子亲近一些，于是打圆场道:“卑职觉得，民夫未见过战阵，见同伴被杀，因而害怕躲了起来。”

“派人去找，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钟荣撂下一句话，又朝下一处哨楼走去。

谷口共要营建四座哨楼，毁了两座，却还有两座完好无损。

几个正挑水和着黄泥的民夫远远看见一群身穿官服之人过来，连忙跑去给屯长姜无哲汇报。

不多时整个辛屯都集合起来，在溪南的哨楼边上乱糟糟的站了几排。

“你是此间屯长？”军正丞上前对站在最前的姜无哲问道。

见一名中年文官发问，姜无哲连忙站的更直了些:“回上官的话，俺就是辛屯屯长。银川郡贺兰县、清水乡下河亭人。”

徭役由乡亭征发，亭长和亭卒负责统领这些徭役，于是便暂任屯长等职，等战争结束他们会回到家乡重回原职，这也是秦汉以来的传统。

见这些人站的歪歪扭扭一副拘谨的模样，钟荣上前挥了挥手，笑道:“让大伙都忙自己的去吧，昨夜举燧的几人留下便可。”

七人中死了一人，只剩六人。一名中年胡人身上挂了彩，只用麻布胡乱的缠了两圈止血，模样十分滑稽。

“法吏呈报，你们昨夜毙敌八人，俘虏两人？”

姜无哲点了点头:“那八人的尸体被人抬走了，但两名俘虏俺没让他们动，害怕被人吞了功劳。”

钟荣笑道:“风军之中没有人会吞你们的功劳，把两名俘虏带出来交给他们。”

赤射瞅着钟荣，此人年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官，于是用蹩脚的汉语出言询问:“敢问于上官，你是何人？”

随行众人皆忍不住笑了，那名问话的军正丞，用手虚指钟荣官袍上的猛虎云纹。

“这位便是陇右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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