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宋倩站在女儿空荡荡的房间里,手中的水果盘早已放下。她慢慢捡起倒在地上的椅子,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张被泪水晕染的草稿纸上。
纸上除了几道胡乱计算的公式,还画满了小小的星星和望远镜。角落里,英子用清秀的字迹反复写着"天文社木星银河"等字眼,仿佛一种无声的抗议。
宋倩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她想起女儿小时候,总是缠着她讲星星的故事。那时的英子眼睛亮晶晶的,对宇宙充满好奇。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好奇被沉重的课业压垮了?
手机铃声打断了宋倩的思绪。是乔卫东。
"喂,英子去你那儿了吗?"宋倩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乔卫东含糊不清的声音:"没、没有啊...英子怎么了?"
宋倩听出他又喝了酒,顿时火冒三丈:"你又喝酒?就你这样还配当父亲?"她挂断电话,无力地坐在女儿床上。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宋倩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这个精心布置的"学习空间"有多么冰冷——墙上贴满了公式表和励志标语,书架上全是辅导资料,连窗帘都是压抑的深蓝色。没有一张明星海报,没有一个毛绒玩具,完全不像一个花季少女的房间。
宋倩的手抚过英子的枕头,下面露出一个硬皮本子的一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抽了出来——是一本日记。
"4月15日,晴。今天又和妈妈吵架了。她永远不懂,我想要的不是名牌大学,而是能够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方一凡说我很勇敢,敢和妈妈顶嘴。但其实我一点不勇敢,我只是...太累了。"
"4月18日,阴。天文社最后一次活动。王老师送了我一本《宇宙简史》,让我偷偷藏好。妈妈如果发现,肯定会没收。望远镜被锁在储物柜里,我再也看不到木星的大红斑了。有时候我想,如果我能变成一颗星星该多好,离地球远远的,谁也管不了我..."
泪水模糊了宋倩的视线。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片苦心会给女儿带来如此深的痛苦。那些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严格要求,在英子眼中却成了无法挣脱的枷锁。
宋倩合上日记本,突然想起王强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孩子不是我们的附属品,他们有自己的人生。"当时她还嗤之以鼻,认为这个没有孩子的男人不懂教育。
窗外,夕阳西下,将房间染成橘红色。宋倩决定出去找女儿。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方一凡家的电话。
"喂,方一凡家吗?我是宋倩...英子在你们那儿吗?"宋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方一凡刻意压低的声音:"宋阿姨...英子不在这儿..."
宋倩太了解孩子们的小把戏了:"方一凡,告诉英子,妈妈不生气了。她想回家的时候...就回来吧。"
挂断电话,宋倩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天色渐暗,房间里没有开灯,阴影一点点吞噬着光线,就像她心中的愧疚在不断蔓延。
她想起自己像英子这么大时,也曾为了追求自由和母亲大吵一架。那时的她发誓,将来一定要做个开明的母亲,尊重孩子的选择。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家长——用"为你好"的名义,剥夺了女儿所有的快乐。
钥匙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宋倩的沉思。门开了,英子低着头站在门口,眼睛红肿,手里紧攥着书包带。
"妈...我回来了。"英子的声音细如蚊呐。
宋倩站起身,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哽住了。她快步走向女儿,在英子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对不起..."宋倩的声音颤抖着,"妈妈错了..."
英子僵在母亲怀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年了,宋倩从未向她道过歉。
"我看了你的日记..."宋倩松开女儿,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妈妈不知道你那么难过..."
英子低下头:"我不该偷跑出去..."
"不,是妈妈太固执了。"宋倩拉着女儿坐到沙发上,"我们谈谈好吗?像朋友那样。"
在昏暗的客厅里,母女俩第一次敞开心扉。英子讲述了对天文学的热爱,对自由的渴望;宋倩则坦白了自己的焦虑和担忧——怕女儿将来过得不好,怕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英子,妈妈答应你,以后会尊重你的爱好。"宋倩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天文社...你想参加就参加吧。"
英子睁大眼睛:"真的?"
"嗯。"宋倩点点头,"但妈妈有个条件——学习不能落下太多,好吗?"
英子扑进母亲怀里,紧紧抱住她:"我保证!妈,我其实不是讨厌学习,我只是...想要一点自己的时间。"
宋倩感受着女儿温暖的拥抱,心中某处坚冰悄然融化。她突然明白,教育不是控制和塑造,而是陪伴和引导。英子不是她的附属品,而是一个独立的灵魂,有着自己的梦想和追求。
"明天是周六,"宋倩轻声说,"妈妈带你去天文馆好不好?我记得他们新开了个银河系展览..."
英子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真的吗?太好了!"她犹豫了一下,"妈...我能叫上方一凡吗?他也很喜欢天文..."
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宋倩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夜深了,英子终于安心入睡。宋倩轻轻关上女儿的房门,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拿起手机,翻出王强的号码,犹豫片刻后发了一条消息:
「谢谢你当初的话。我想我开始懂了。」
发完这条消息,宋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却留下璀璨的痕迹。就像她和女儿的关系,经历了摩擦和碰撞,最终找到了彼此理解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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