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的加入增添了几分人气,酒过三巡,谷中气氛正酣。
忽而,远处云霞微卷,一道清越长唳划破长空,只见一只羽翼丰盈的仙鹤翩然而至,脊背上轻盈跃下一人。
来者身形娇小,穿着内门弟子常见的锦蓝道袍,却难掩其殊色,墨发半束,以一根简单的竹簪固定,剩余青丝如瀑垂落肩头,面容极为昳丽,眉眼精致如画,肤光胜雪,唇色淡绯。
只是先天感知之下,离阳却注意到此人喉间竟带有一点不甚明显的微凸,再加上胸膛实在过于平坦了,恐怕并非女子。
对方落地无声,步履轻灵,甫一露面,自然先是对着天玄二与沐晚的方向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师兄,沐师姐,打扰了,丹阁云长老让我给师兄带件东西。”
声音清润温和,难分雌雄,行礼间抬眸,目光扫过一旁的离阳,眼中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却并未失礼地过多打量,单单瞥了一眼,旋即便收回视线。
天玄二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笑道:“瑾瑜,你来得正好,这位是吴长老新收入门的离阳师弟,今日刚通过考校,可是在漱先池引动三花聚顶的天才。”
他又转向离阳,介绍道:“离师弟,这位是叶瑾瑜,与我乃是一个师尊底下的,于符阵之道上颇有天赋。”
叶瑾瑜这才面向离阳,再次拱手,仪态优雅从容:“见过离师弟,恭喜师弟成功入门。”
离阳忙起身还礼:“多谢叶师兄。”
沐晚见到叶瑾瑜,眼中笑意更深,招手道:“瑾瑜快来坐,尝尝师姐新做的点心。”
她对待此人的态度似乎格外亲昵几分,或许是性子使然。
叶瑾瑜应声落座,却并未小酌取食,而是先从袖中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简,双手奉予天玄二,想来便是刚才言语中丹阁云长老托他转交的事物了。
玉简入手,天玄二目光一凝,登时洞悉其中真意,不禁眉头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他低眉思索片刻,方抬眼看向离阳,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咳咳,丹阁似有要事相商,师兄需即刻前往,怕是陪不了师弟了。”
“无妨,倒是师兄独自一人留在此处整整三天,就是为了指点我,师弟实在受之有愧。”
天玄二摇头轻笑:“师弟何出此言?既承了剑意,你我便是师出同门,师兄教导师弟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日后若是还有不解之处,大可来寻我。”
一旁的沐晚闻言却是故作嗔怒:“师兄这样说,莫不是忘了我才是真正与离师弟一脉相承的大师姐?”
说着伸手扯了扯离阳的衣袖,将他拉到身边以示“所有权”,下巴微扬:“教导师弟这种事,自然该由我这正经师姐来操心,天师兄你还是快去忙你的丹阁要事吧!”
见她这般护犊子的模样,天玄二不由失笑,连连摆手:“是是是,是师兄我僭越了,离师弟合该由沐师妹你这大师姐亲自教导。”
说罢起身,对着二人略一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改日再聚!”
撂下这句话,他与一旁的叶瑾瑜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双方登时身化清光,扶摇直上,倏然远去。
他们这一去,谷中顿时安静下来,只余瀑布隐约的轰鸣与风吹花叶的沙沙声,颇有一种人走茶凉的寂寥感。
沐晚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转而看向离阳,脸上又漾开那温和亲切的笑意,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此刻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好了,日后有的是时间对饮论道,也不差这一时。”
这话像是安慰,臂弯间的轻纱披帛随之欢快飘动:“正好,师弟既已入门,有些琐事便该提上日程了,首当其冲,就是录入仙籍,领取身份玉牌和弟子份例。”
她很是自然地挽起离阳的胳膊,语气轻快:“走,师姐这就带你去庶务堂走一趟!那边掌事的刘师叔与我相熟,定能给你办得又快又好,省去许多麻烦。”
离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微微一怔,鼻尖萦绕着此女身上淡淡的、与点心甜香不同的冷冽花香,臂弯能感受到广袖流仙裙细腻的布料触感,他稍有些不自在,但对方态度自然坦荡,仿佛师姐弟之间本该如此。
说实话以境界差距也不好挣脱,只得点头应道:“全凭师姐安排。”
沐晚这才十分满意地笑了笑,纤指微动,脚下云气自生,托举着二人腾空而起,朝着谷外飞去,身影渐行渐远,融入缭绕云霞之中,穿行于连绵仙山玉宇之间。
虽已动身前往,但一路上嘴巴却不停歇,边走边如数家珍:“仙籍司的王执事最爱摆谱,不过看在我们师尊的面子上,他不敢多为难你……份例阁的刘婆婆人最和善,就是有时候记性不太好,你得自己核对清楚数目……”
她语速不快,条理却极清晰,将一应琐事和注意事项娓娓道来,声音柔和,伴着清风拂过耳畔。
离阳认真听着,初来仙界的些许茫然无措,在这位师姐细致周到的安排与叮嘱中,渐渐沉淀下来,他侧头看向沐晚被微风拂动的发丝和专注的侧脸,心中那点不自在悄然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暖意。
这位大师姐,似乎……真的很擅长照顾人。
“前面便是庶务堂了。”
复行片刻,茫茫云海陡然洞开,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座巍峨殿宇掩映于浩瀚仙灵之气中,此间寰宇玄机尤甚,几近实质化,往来修士如织,流光飞射间,依稀可见九霄宫独有的云纹。
“作为新入门的弟子,师弟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得来这里办事,所以最好先熟悉一下,以免之后出问题。”
“自当如此。”
在沐晚的引领下,二人落到庶务堂前的玉阶上,还未踏入殿门,便见一道小巧迅疾的影子“嗖”地一声从旁侧廊柱后窜出,直扑沐晚而来!
离阳下意识侧身半步,凝神看去,却见那竟是个约莫五六岁、梳着双丫髻、身穿藕荷色小襦裙的女童,模样甚是娇俏可爱,并且似乎自带一股先天气息。
小家伙一把抱住沐晚的腿,仰起粉雕玉琢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嚷道:“娘亲!你可算来啦!蓝儿等你好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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