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师兄不仅道侣众多,子嗣也生了好几个么?”
“什么叫众多?这在下界不过寻常,怎么?难道你修炼至今,从未有过心仪之人?”
此言一出,谢画屏顿时脸色微变,勉强笑道:“画屏出身上界,自小便忙于修行,实在没有时间谈情说爱。”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一双琥珀眸子仿佛氤氲了千言万语。
离阳不觉失言,反倒再问:“哦?可是有什么外力强逼着你突破?”
“并无。”
“那便是父母师长不许?”
“并非。”
“既然如此,怎可能连这点闲暇都挤不出来?”
要知道,当初他在太殊星上,可是时刻面临万年劫变的巨大威胁,好似悬顶之剑,道途步步杀机,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永结同心,没道理到了更为平静安宁的上界,却反而寻不得挚爱。
还是说,患难见真情?
只可惜听闻此言,谢画屏登时垂目低眉,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另有隐情,还是被戳中了伤口。
看来自己方才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离阳当即轻咳一声:“咳咳,当然,若是实在未遇良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无缘无份不可强求。”
翎羽之妙顷刻显现,待得环绕周身的神秘紫芒消散,二人已登上了鲲鹏飞渡,如太虚坊市一般,太虚门修士在这些子代鲲鹏脊背上修建了千百宫阙楼阁,但见青玉为砖,雕栏连云,万般琼宇沿巨兽脊骨迤逦而上,没入流云深处,飞檐下铜铃清越,与穹顶罡风相和,竟成一首苍茫古调。
身旁亦有不少修士凭空冒出,气机高低不同,深厚者如渊渟岳峙,浅薄者则似溪流潺潺,衣着风格更是迥异,魔道正派邪修乃至于异族皆有,虽是同船之人,但目的地却不见得一样,终是过路客。
“说起来,是不是忘了什么?”
离阳忽而眉头一皱,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旁沉默不语的谢画屏见他这般,才如梦初醒,垂眸掩去眼底波澜,拂袖敛尽异样。
“师兄放心,画屏已事先与炎姐姐说明了,他们一家三口此时,恐怕已在清天居等候了,只待你我二人入场。”
“那就好,让你劳心了。”
离阳微微颔首,既然许下了承诺,岂有不兑现的道理,更别说还收了人家那么多好处,拿钱办事,无论是在凡俗间还是修仙界,都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既然如此,便走吧,这儿暂时也没什么好看的。”
第三声鲲鸣尚未响起,距离真正启航还有些许时间,此刻若是默立云台,凭栏远眺,所能看到的不过茫茫云海,大日生辉,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玄奇景象了,也就三岁小儿见了会惊叹不已,对于修士而言,已是司空见惯。
二人沿青玉廊桥向深处行去,两侧宫阙巍峨,隐有灵光流转,往来修士皆神色疏淡,彼此间泾渭分明,互不侵扰。
当然,也有自来熟的,就比如近处一倚在栏杆之上,明明身着一袭白纱流仙裙,却衣衫不整,放浪形骸,举起青玉葫芦便往嘴里灌酒的仙子,云鬓半偏,星眸迷蒙,周身酒气氤氲竟压过了清灵仙韵。
旁人见状自然避之不及,离阳也不动声色地往侧边挪了几步,未曾想对方竟似有所察,身形一转便拦在了二人面前。
“嗝……两位道友,面生得紧呐,尤其是你小子……”
她打了个酒嗝,颊染酡红,晃了晃手中葫芦:“新酿的‘云涡星漩’,够劲!相逢即是有缘,来一口?”
浓烈酒香混着奇异灵力扑面而来,熏人欲醉,谢画屏下意识稍退半步,指尖微凝清心诀。
离阳却是不退反进,当即伸手便欲要夺下青玉葫芦,这烂醉如鬼的仙子也并未有丝毫抵抗,任由他抢过手中佳酿,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不过,亦无伤大雅。
葫芦入手沉甸甸的,竟不似玉质,反倒透着一股温润暖意,显然也是一件宝物,他并未品尝,只手腕一翻,葫芦口朝下。
见状,那仙子“哎哟”一声,心疼得星眸圆睁,醉意都散了几分:“暴殄天物!你小子——”
话音未落,却见并无半滴酒液洒出,离阳掌心暗现先天古篆,指尖在葫芦底轻轻一叩,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粉气便被震出,落入他手中。
“云涡星漩是好酒。”
他将葫芦抛还给白裙仙子,嘿嘿一笑:“但若是掺了些许绯虹之气,可就不是了,仙子下次找酒友,还是擦亮些眼睛为好。”
那仙子接住葫芦,听得这话,不由愣了片刻,迷蒙醉眼骤然清亮了一瞬,如寒星掠过夜空,深深看了离阳一眼,方才那副烂醉如泥的姿态收敛了大半,虽依旧衣衫不整,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透出。
她晃了晃葫芦,仰头灌了一口,这次却品得极慢,半晌才嗤笑一声:“哪个杀才下的阴手,忒不讲究……坏了老娘一壶好酒。”
目光转了过来,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小子,眼力劲儿和手段都不错,哪家的?”
谢画屏指尖清光未散,悄然移至离阳身侧半步,隐成戒备之势。
离阳却是不禁摇头轻笑,语气依旧疏淡:“仙子心中不是已然有了答案么?何必多此一举?”
说罢,不待对方再言,便自顾自地与谢画屏绕行而去。
那仙子也未再阻拦,只拎着酒葫芦,望着二人背影,又仰头灌了一大口,含糊嘟囔道:“啧,现在的后生……一个比一个没趣儿,一个比一个……麻烦哟。”
酒气依旧氤氲,却再无方才那般混浊不堪了。
忽而眸中醉意褪去,掠过一丝清明与玩味,喃喃自语:“鸿蒙道章的气息……错不了,是九霄宫嫡传内门的路数。”
屈指弹了弹青玉葫芦,发出清脆声响,眉目间又现出些许困惑:“可这修为……啧,稀松平常得紧,像是刚飞升上来的下界修士。”
“只是,天辰生灵,又怎可能掌握鸿蒙道章?”
她眯起眼,回想方才离阳的一举一动,分明是将真假二字真诀运用得炉火纯青,不然怎可能那么轻易便去伪存真。
“怪哉……天赋异禀?亦或……是哪个老怪物新收的弟子,还没来得及堆砌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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